昨晚月色虽好,可今朝老天变了脸,暴风雨气势汹汹地霸占了万里长空,太阳也被乌云吓得没敢起床。柳校长也没有安稳地睡到中午,一阵骤雨般的急骤的捶门声,惊断了他的南柯美梦,起来发现自己过去营造的不是南柯郡,也不是大槐树的南柯上蚂蚁窠,而是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柳校长急忙翻身起床,踏着拖鞋去开门,边走边自言自语地说:
“哪里来的催命鬼,一个好梦也不让人做完!”
打开门,门外站着被大雨淋得透肉湿的团委书记小危。暴风雨还在横扫着一切,墙角的那根电线杆,也被暴风雨的强力推得似乎要倒下去。
“小危,进来!难道县里办事的速度这么快,这么样一件大事,不到半天就办好了?”
“这是危急时刻的危急的事件,我危济怎么没有危急感?昨晚从会议室走出来,我就没有回家,直接去找开货车的我的那个同学送我去县城,我到县里天还没有亮。我捶开了公安局局长的大门,把公安局长从被窝里拉起了,办完了一切事再吃早饭。经有关领导启封我们侦破案件的封存的资料,又经专家审核鉴定,最后揪出了作案的元凶。柳校长,您大名柳腾蛟,的确是能腾云驾雾的人中之龙。您设计的侦破程序,滴水不漏,终于克日破案,得到了破案专家的高度赞赏。我刚才从县里回来,全部资料都放在办公室,我一身也湿透了,得回去换件衣服。”小危抬手看了下表,“现在十点整,十点半办公室准时见!”
他说过转身便走,全不像以往不征得他同意,他决不挪动半步。危济昂首挺胸走在大雨中,柳校长觉得他比平日长高了许多。平日,柳校长对于他这样的矮个子,往往很高慢,不屑一顾,可对与自己一样高的,特别是比他高的,从来就很谦恭。现在他既然是党支部副书记、团委书记,已经长高了,他就不能用对待矮子的态度去对待他,当然他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还得向他问个究竟。
恭顺的儿子突然不恭顺,老子总想明白个子丑寅卯。柳腾蛟对他的平日只差没呼他做爹的最忠诚的这个下属,恩宠有加,让他由一个普通教师,一步一步提拔他入党、当团支部书记、团委书记、党支部副书记,他像嫁宝贝女一般,把一切都给了他,算不上儿子,他也应该算自己的“女婿”呀!在这个学校的这块小天地里,应该说他已平步青云,他实在没有亏待他。自古以来,最能引发儿子对老子不恭顺的,莫过于老子与儿媳妇烧火,夺走儿子最心爱的东西,可小危还没有妻子,他也没夺去他最心爱的东西,今天他怎么这么对待自己?是不是他欲壑难填,他柳腾蛟没有一个心眼将自己所能给的一切,都填进他的“欲壑”里去?他已经是党支部副书记了,离他这个支部书记兼校长,也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子”,只有一步之遥,如果连这个他也要,他岂不是要“老子”的命?他记起达尔文的《环球旅行记》里说过这么一件事:南美洲火地岛上的土人,也就是原始人。每当严重的干旱降临,找不到食物,整个群落濒临灭绝之际,为了延续这个种族,往往虐杀自己部落里不能围猎采集的老头、老妪,也就是他们的爷爷奶奶,当做食物。他柳腾蛟今年才四十挂零,自分没有低能到不能围猎采集的程度,现在又没有什么严重的“干旱”,影响儿孙们的“生存”,儿孙也无需靠吃“爷爷奶奶的肉”活下去,他怎么如此忘情绝义呀!不过继而他又自笑,目睹一片树叶坠落,就以为秋天来临,耳闻忽忽风声,就当做林中虎啸:自己简直成了无事忧天倾的杞人!危副书记劳碌奔波于学校至县府的路上,被大雨淋成了落汤鸡,一时急不择言,难免失敬,自己这么斤斤计较,也未免小肚鸡肠了。
他穿好衣后,还对着镜子梳了梳头,心里想,凡头面人物都十分注重头面,今天虽然他的头面还不够阔,但后日定然会阔的。对于头面,别人可以马虎,可他绝对不能马虎,因为他的形象现在是学校的招牌,明天可能还是更大的单位的招牌。他磨磨蹭蹭,觉得一切弄得十分妥帖之后,才从容地撑开雨伞,信步走进了雨里。走到办公楼,他又习惯地扶着楼梯扶手缓缓向上爬,看到办公室的大门,心想,今日大案告破,他定要坐在转椅上好好转几圈,好好看看窗外独秀的白杨,树上啁啾的鸟雀,可惜下雨,蓝天上漂浮着的羽毛般的白云看不到了。可是走到门口,一个意想不到的画面让他傻了眼:小危竟然高高地坐上了那把平日只有他能坐的转椅上,而且也将搁在左膝上的右腿,频频上翘;乜斜着眼望着窗外,尽管下雨,他仿佛还在看白杨、鸟雀与蓝天上的白云,似乎没有看见他,小危嘴里发出的危言,却像射出的子弹,颗颗击中他:
“柳校长,又不是请您喝春酒,不到饭时节您可以不到。这,这是出殡抬丧,一刻也不能拖延的呀,您,您,您怎么还这么慢腾腾的?要是别的抬丧的人等得不耐烦,甩手走了,难道您一个人能扛着棺材上高山么?柳校长,您怎么也像乡下人所说的那位枵腹以待的教书佬,错把初三当初一,现在,现在,您整整迟到了一个钟头!”
才过三天,柳校长对自己射出的子弹,还记忆犹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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