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尤其是在天地间落满皑皑白雪的冷夜，那男人带有情绪的声音更像是一道催命的符咒。
我以为我打错了电话，可屏幕上“安若市”三个字却突然咬住了我刚要松懈的心。
不对...这就是那个女孩的电话。
我皱眉，一股莫名的恐惧迅速包裹整个身躯。
电话那头不再出声，甚至连方才的风起和落雪都悄悄然隐在了一股刻意里。
更为奇怪的是，对方也没有立马挂了电话。
我总觉得，他应该是想到了什么，比如，几条来自一个叫做“平祥”的城市的信息。
而平祥市，便是我生活的地方。
“你是谁？”忽然，他打破了沉默。这让我更加不安了，仿佛堪堪闪过脑海里的念头并非只是一个单纯的猜测。
“你又是谁？”我冷声道。
只听那人笑了笑，“不是你打来的电话？还能不知道要找谁？”
“可你不是我要找的人。”
我们之间的对话变成了对簿公堂时的心理博弈，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彼此设好的陷阱里。
“那你找的是什么人？”
“一个女人。”
我特意改了口，不称阿孟为学生，或是女学生。因为，意识里，那一道可怕的念头越来越清晰了。
“女人？”－－“深更半夜找女人？”
他甚是猥琐的声音里，又有几分轻蔑。
但我却好像听出了这之中的玄外音，他说“女人”时的语气分明带有别的什么情绪，况且，他绝没有理由去问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半夜三更找女人？
“听说...兄弟你手上有鲜货？”
我忽然改了口，只是当我这样说、这样做了以后，便觉得自己的灵魂游离出了躯壳。是龌龊？是计谋？是冲动？还是只是我潜意识里的一次大胆的尝试？
这些，直到我入狱许久后还是想不明白。但每每回忆这夜，我还是会笑，仿佛这就是我的命运，命运里，我会遇上一个叫孟素馨的女孩，会与她携手亡命天涯。
“你到底是谁？”男人愠怒了，竟用了“到底”两个字。
而我反而变得镇定起来，就像鱼儿咬勾的那十来秒的时间，成败在此一举。
我变声，故作深沉道:“嗯。都是明白人，就不多说了吧？”
可说完这句，我就后悔了。鱼儿的耐心是有限的。
一切仿佛又回到刚通了电话的那个时段...沉默...无休止的沉默。
我不敢再多言，只好静静地等待。
可母亲又来扣门了，“阿彬！”
母亲只是见着我房里的光亮，便试探地唤我一声，但深夜里，这已经算得上大动静。
而且，我确信那个男人是听见了的。
“嚷...嚷什么？生意不做了？客人都不用伺候了？”
我边说着，快步去开了门。
母亲披着外套，愣愣的瞪着我看...她不敢出声，因为她见到我的第一眼便是我做了一个噤声手势时的样子。
她只好把想要教训我的话硬生生咽回了肚里，取而代之的是她丰富的表情。
我们时常这样交流，许是父亲离开得早的缘故，母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想不开，那时，她不怎么说话，憋着的心思多是自己消化了。
但是...她有一点总是藏不住的，喜形于色，悲形于色，怒也形于色...总之，母亲的情绪与心思都写在脸上。
于是，我渐渐学会了用眼睛去看母亲的心思。她的动作，和每一个举止间的细节，都有一些特定的情绪在里头。
比如，母亲眯起眼睛，咬着下唇，便是在思考一件什么事，而且这事必然是最近两天才发生的。
而当母亲垂眸不语时，她一定是在思念一个人，若这时，她呼吸缓缓，祥和而安静，那所思念之人一定是父亲。
假如，她忽然瞪着眼睛，一副想问又不好问的模样，那一定是她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现在，母亲就是这样瞪着我的。
她从未听我说过这样的粗话，想来，她是生气了，而她不敢问我，是因为，她心里没有底，她一定是觉得我不像是一个违法乱纪的孩子。
“范妈，麻利地去后房看看。”
我话里带着她的姓氏，又是给她一记无厘头的回应。
母亲彻底晕头转向了，她紧了紧外套，眼泪就落了下来。
我心如刀割，但这出如古代唤老鸨的戏还得继续。
见母亲愣愣的，我上前单手揉着她的肩头，耳语道:“妈，这是台词...编剧觉得不太自然，让我找个人演一出，看看他全然不知情的情况下，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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