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去吧去吧,年轻人好不容易来一趟江南,少不了走走看看,咱们别拘着他。”
言语里倒像是巴不得石咏赶紧走,别扰他们谈正经事儿。
石咏早已有了起码的眼力劲儿,开口谢过上司,转身就走——这样一个小团体,明显是不欢迎他的。
不过这样也好,石咏明白贺郎中的身份和立场,知道有些事儿,少掺合一回,就少一分麻烦。
只不过,那贾雨村又是来做什么的?难道听说了贺元思是八贝勒的人,所以赶着过来抱八贝勒的大腿?
陆文贵按说应该靠向贾家,可贾家如今又是个什么立场?
这些且都不论,那位慧空师太,到底又是来这儿掺和什么的?她难道还真想成为尼姑版的道士张明德不成?
石咏立在清凉寺山门前高高是石阶上,低头望着寺前来来往往的人,背着手低头沉思。
他想起原书中记着,妙玉师徒的人生轨迹,在苏州“不合时宜,为权势所不容”,所以师徒二人上京膜拜观音遗迹去了。转过年去,师父慧空师太便即病死,临终嘱咐妙玉留在京中,静候“因果”。这才有了后来妙玉进贾府之事。
可是如今看来,妙玉师徒从苏州出来,并不像是“为权势所不容”,倒像是“为权势所迫”,主动上的京。再想想慧空师太看着一副得道高人的模样,待到京中却转年即死……石咏登时心生出些细思恐极的念头。
原著书中的妙玉,曾被昔年好友丝毫不留情面地斥为“僧不僧,俗不俗,男不男,女不女”的怪人,可是这进京之前的妙玉,却竟是这样一副偏激且愤世嫉俗的样子。旁人怎么看待她,怎么在心里不待见她,这个妙玉,恐怕自己全知道吧!
石咏心里难免生出些同情。他明白,在这世上,各种活法,各有各的难处,自己没什么资格妄加判断或是指责,甚至他自己所选的路,也不全是什么光明正大、无可指摘的。
他独自站在阶上,背着手凝神沉思。
清凉寺香火鼎盛,今天虽非初一十五,过来上香或是求签的香客也不少。此刻石咏居高临下看去,只见长长一条青石铺就的山道阶梯上,摩肩接踵,都是人。
石咏往旁边站了站,免得挡了旁人的道儿。
他倒是不知道,他在这里凝神沉思,背后还有一人也正望着他,咬着下唇暗自出神。
妙玉一开始只觉得石咏这人讨厌极了。
先是在苏州码头,后来又是在这清凉寺的禅房里,这人总是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丝毫不掩饰眼中的好奇。
这种直直的眼光妙玉也见过不少,可旁人大多是因为她的色相皮囊——是的,她生得好她自己知道,即便出家修行,妙玉也并不否认,这副色相是她的武器之一,能为她和师父带来好处:官家太太们见了她,都只有怜惜的份儿;有时偶然遇见的官老爷和富户们,都是色眯眯的眼光丢过来,她心里会着恼,会不快,可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多多少少,给她和师父的生活带来了些隐形的好处。
然而石咏的目光又有些不同,既没有听了她身世之后应有的怜悯,也没有那些道貌岸然的老爷们似是盯着猎物的眼神。石咏这人的眼光很单纯,只是简单地探究,好似在问:你是谁?
——我是谁?
妙玉也不禁这么问自己。
她倒是有心,想迈上一步,招呼一声,与这人稍许聊上一两句,可这念头刚起,她突然记起石咏说过的话——这人竟敢指摘她亲手收的梅花雪不够洁净?
只要一想起这个,妙玉就气得不打一处来,涨红了面皮,咬着下唇,踏上一步,更想和那人争辩一番:雪水到底哪里不洁净了,“水汽才会结晶”,又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不服气,一定要辩出个所以然来。
这么想着,妙玉向前踏出一步,开口想要招呼:“石大人……”
岂料就在这一刻,石咏突然身形一动,开口招呼:“等一等!”
妙玉一怔,石咏已经背对着妙玉,沿着石阶冲了下去,“赵老爷子,您且等一等!”
石咏立在石阶上,突然看到了一个眼熟的身影,手中拄着一根颜色鲜艳的红木拐杖,一步一步地从山门前的石阶上挪下去。
石咏哪里还犹豫,高声招呼一句,立即沿着石阶小径冲了下去。
在这里见到赵老爷子的背影,石咏心里似是解开了一个谜:难怪那天他在永定门那里始终没能等到“回乡”的赵老爷子,原来他竟是到这里来了。
可是老爷子一把年纪了,身体不好,身边又没带多少银子,到这里又是来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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