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是事实，华工们是如今的华国政府，特意劳务派遣来欧洲支援协约国战争的不假。平常碍于语言不通人在异国他乡种种缘故，加上没有武力以及对洋人的敬畏，不得不服从弗朗西斯这样基层法国军官的指挥安排。
可是现在嘛。
大家伙都成了让德国人打崩的丧家之犬，华工们，还有一群脱离了协约国大部队的溃兵凑在一起，能够齐心协力逃出战场就是个奇迹了，你还指望更多？
形势比人强，将近而立之年的弗朗西斯不是那些初出茅庐的军校毕业生，不会脑子里除了肌肉就是火药，对于现在的情形，他看得很透彻。
在这支华工们占据了一半人数的小队伍里，他往日借助法国军方和肩上军衔维护的军官威严，是不起作用的。
更遑论他现在就是个残废，路都走不了，吃饭还得让人喂。
这种时候该低头就低头，就别想着争权夺利了，那种事情真的是只有脑子缺了一根筋的傻叉才干得出来。指挥权不重要，重要的是能活下去。
听见弗朗西斯的话，罗丹心道这法国佬也不傻啊，既然人家这么上道，那自己就没必要继续整这些弯弯绕了，都是爷们，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视情况而定。”
罗丹比划着，整个人随着状态严肃起来：“昨天我抓到了一个俘虏，从他嘴里问到了一些东西，不保证完全可信，但可以参考。”
那份军用地图就在米兰达身上背着，他把小护士叫过来，将卷在防水装具里的军用地图倒出来，直接展开在地上，掏出一支铅笔。
“这儿，这儿，这儿。”
帮助中尉坐起来，反正这里除了几个仍在昏睡状态的重伤员也没有别人，罗丹回忆着脑海里拷问到的情报，在地图上相对应的地方标了点。
“上个星期那场战役太惨烈了，德国人损失太大，但是获得的战果也不菲。”他画了一条线，示意这是协约和同盟国在法国北部的接触战线：“北边英国人的防御崩了一大截，据说往后退了三十公里才站稳脚步，因此和咱们南边的防区之间出现了一个很大的空档。”
他把象征英国人那段防区的战线画了个叉，表示防区崩溃。
“但是在同时发动攻击，逼迫联军后退防御之后，德国人现在其实也后继乏力。”罗丹比划了一下：“具体原因我们现在不得而知，但狼人们近来一直都只是把小股部队往这里面撒，当做试探，我们昨天遇到的那支部队就是先头。”
“毒气。”
“嗯？”
“毒气。”弗朗西斯面色复杂地看着地图上的笔迹，叹了口气：“我听某个在特殊部门服役的同僚提起过，联军指挥部一直在研制一种秘密武器，说是能有效地阻断战场，拦住德军部队的穿行和进攻，效果堪比机枪和炮火封锁，而且成本低廉，能有效降低士兵的伤亡率。”
“所以那个秘密武器，就是毒气？”
“现在看来，是的。”中尉许是想通了什么关节，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我们那天的遭遇肯定不是个例，我估计那天守在防线最前端的部队，全都被联军指挥部的将军们当成了前排的弃子，等我们陷入鏖战，彻底咬住德国人的攻势，他们就会在后方释放那种魔鬼的烟雾，给德国人送上一份大礼。”
“也是给我们送上一份大礼，这玩意儿还真的是有效降低了士兵的伤亡率了呢，因为不等敌人杀过来，就先把自己人杀光了。”罗丹听得心里发冷，整个联军南北方区，英国人在北，法国人在南，位于最前列的防御部队好说歹说也起码有几万人。
几万条青壮年的性命，就这么败在了狼人和自己人的手里。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呢。
草菅人命，不过如此。
虽然这个结果目前看来是建立在缺乏足够证据的猜测之上，但向来不吝于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人性的罗丹，对于那帮将军的节操可不敢高估。
熊猫人化学不好，不知道那天席卷战场的到底是氯气还是芥子气。但他知道，如果不是当时自己反应机敏，靠着湿毛巾和尸体的阻挡保护，这会儿多半也是成了十几公里之外那片战场当中万千腐尸当中的一员。
想到这茬，还真的很有些犯恶心，这真是自己人背后捅刀子的典范了。
米兰达在旁边跪坐听着两人的交谈，单纯的小姑娘哪里接触过如此阴暗的事情，一想到自己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僚就有可能是被大后方的长官亲手送进了地狱，她的身体就开始颤抖。
“不怕不怕，没什么的。”罗丹搂过她的肩头，轻声安慰着，“咱们现在还好好地在这里，那么危险的事情都经历了，还有什么过不去的呢，好了，乖，别怕，去休息一会儿吧。”
米兰达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坐在原地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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