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茗阁

　　十五日，大朝。

　　前一日申时末前由内待监诏抵京都各府司衙，朝于太极殿。而甘皇后与太子禁期正好刚满，太子也接到诏示上朝议政。

　　成王明王一党不得不私下佩服晋帝用意，将两个小皇子支开，避免了朝堂胶着局面。而一上朝，父子异口同心。先是太子自检过错，后又受晋帝一通严训，前后花去近半个时辰，满朝文武尽在听晋帝与太子之间的家训。如此一来，堵住了悠悠众口，成王明王一党再有异议，也不好当堂搓破指责。

　　成王明王离朝意料之外，父子相互袒护情理之中。

　　开年第一朝如此平平而过，各官奏请，各部陈述开年政务打算，草草便了。

　　散朝后，为做足文章，晋帝竟连太子请安仍摆出一副怒气难消之势，让太子长跪于偏殿外，迟迟不宣。有些大臣有私事再奏的先宣入内，见有为太子说话求情的，明面苛责，实地顺势而下，倒是得理不饶的极少。

　　出宫途中，王之徐有意快速远离臣群，步履极快，为的便是避开翠芸楼相关干系人等纠缠，散朝后几乎成了第一个最早在宫内消失的。早躲晚躲还是被方瑜给赶上揪住，极难为情。同在朝为官，也并非王之徐有意为难，若是案子涉案人员不是如此特殊，这个人情他还是会卖的。此次不同，所有人对方家之事避之唯恐不及，看来方瑜真是孤立无援了。同朝为官几十载，这一出事，宫门外这熙攘官群竟显得如此陌生。

　　而说到成王，却也是自家有难念的经。此次以王师之名出师，加之高人指点，凯旋归来本不成难事，却高兴不起来。心想此次若载誉而归，当无论如何也要向父皇奏请恢复母妃贵妃身份。外人不知，自己怎会不了解，想来这个父亲并未如此疼爱自己。

　　时大晋官场有陋俗，但凡同级友官或上级京官经过自己管辖地境，皆有奉银献上，已成不成文定制。成王南下最近行军之途须得经过株州、昌州、锦州三州。皇命在身，因前有太子之事，不敢造次，出发前已下令吩咐各地不得活动。鉴于此陋习，部分京中虚职高官曾故意外出敛财，行迹踏遍大晋各州，地方官叫苦不迭。

　　直至百官散尽，晋帝终于抽得片刻空闲用茶水点心，由陈冉侍奉着。说到对晋帝的了解，明眼人看来非这陈冉莫数，既不是后宫，不是皇子，也不是文武百官。许多事，只要找到门路，求到陈冉这，只要其开口应允，甚至比亲自求晋帝都管用，这便是陈冉过人之处。

　　没用几口，陈冉带笑提示：

　　“陛下，这太子殿下还在门外候着，是宣还是不宣？”

　　晋帝很快放下汤匙，倒也没转头看陈冉：

　　“还是你通情理，方才百官也没有特别刁难的，事也总算圆得过去。宣他进来吧。”

　　乍一看，太子面色极差，入内请安后恢复了好一段平静。而晋帝再吃两口也想起来活动，毕竟上朝坐了几个时辰，下朝后百官又各种大小事奏议，劳累不堪。太子见状亲自起身上前搀扶，晋帝也没有意反对。陈冉尾随，父子俩就这样在殿内走动起来。

　　走时晋眼看了看低头的太子：“面色如此之差。趁热，去，把桌上那碗莲子羹吃了。”言毕挥手示意陈冉取来，却见太子很是主动，谢恩后自行取去了。陈冉见缝隙跑来扶着晋帝，两人相视一笑。

　　太子用好归至晋帝身边亲自服侍。自家人终是自家人，陈冉会意退下了。

　　晋帝见四下无人，又上下打量一遍太子：

　　“百官都说几个皇子中你最像父皇，这近一个月以来你也没闹腾。嗯，父皇没失望。”

　　“千错万错儿臣有过在先，不忠不孝，儿臣自愧。”

　　晋帝：“好了，这没外人。这大晋是我武家的天下，是朕的天下，将来是你的天下。纵然有过当罚也应适可而止。你堂堂一东宫储君，记住！将来治理天下，不怕授人以柄，文章是要做，可也别让他们忘了这天下究竟是谁说了算。”

　　晋帝毕竟年迈，活动差不多了，又由太子扶归座好。

　　“父皇良苦用心，金字银句，儿臣谨记在心温习领悟。”

　　“你和你母后都做得非常好，此次是责罚，更是考验。善后之事无须父皇再提醒，只一句，务必妥当。圣旨内待监早前已拟好，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将功赎过。”

　　晋帝靠着榻椅长舒一气：“哎～～！为政者岂不知，那百官口中的‘万岁’是用来喊的，古来帝王哪有长命百岁，至少父皇没见过。倒是王朝更迭，自古有律，也不知我大晋是十五前月还是十五后月。”

　　“父皇多虑，我大晋并非明月，而是明日。月有阴晴圆缺，日却周而复始。”

　　“罢了，天意难违，尽好人事便可。对了，方瑜家是怎么回事？”

　　说到此事，太子确实不知：

　　“父皇，不知方瑜家出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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