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年,是嫏嬛昭文十八年。
出了关,景色便渐渐有了变化。
放眼望去,目所能见的绿色渐渐稀少,满地黄土,唯有零星的几户农家连同歇脚的客栈偶有炊烟冒出,给万里无云的澄蓝天空妆点一些颜色。
马车行至此处,风沙覆面外加无驼牵引,愈发难行。
正在此时,远远地,一阵阵骆驼蹄声伴随着铃儿叮当,来了一队人马,迎到马车前,堪堪停住。
打头的是个中年汉子,约摸三十出头,倒吊铜铃般的大眼,一脸粗豪的胡须,偏生着了一身艳红的华服,缀着xiong前大大的红绣球,看起来不像是迎亲,倒像是来打劫的。
赶车的不过是那太监路上征来的苦力,并不懂功夫,见此阵仗,不禁有些吓得腿软,急忙跳下车来求爷爷告奶奶地央着饶命。
那领头的汉子有些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一抬手,放他跑了。
“在下阿勒格烈,乃大宛国主穹烈胞弟,奉国主之命特来迎接嫏嬛国和亲公主仪仗。”
那汉子抱了抱拳,朗声道明来意。
“咳咳。”马车里的太监清了清嗓子,发出干哑又有些尖利的声响。阿勒格烈不由皱了皱眉。
那老太监跳下马车来,整了整衣衫,抬起头,摆出一副受命于天的派头,尖声道:“辛苦各位壮士了。公主如今就在马车之中,烦请带路。”
阿勒格烈朝他身后望了望,见远处唯有风沙孤烟,不见车马,望着这孤零零独驾老旧的马车,不由有些狐疑地问道:“这……其余的人马……”
老太监有些尴尬地回了回头,声音渐渐弱了下去:“我朝送亲的队伍在出关之前已经返回朝中,就余了杂家一人护送公主此来。待杂家向大宛番主宣旨完毕,大婚礼成之后,杂家也将即刻返身回朝了。”
马车中的人,隔着帘儿,听见他这番辩解,细幼的唇角不由缓缓勾起,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
送亲的队伍?!哪里还来什么送亲的队伍呢?静妃,你是巴不得我在和亲的路上被贼人兵痞掳掠了去,甚或丢了性命吧……
只可惜,厚重的车帘挡住了她的面容,无人得见。从今以后,她的哭、她的笑,她一切的一切,都将如此封锁在心中,不被任何人探知。
阿勒格烈又皱了皱眉。这趟差事并不怎么好办,他在心里暗暗想道。
邻国嫏嬛,天佑之国。素来商贸繁荣,百姓衣食无忧。只是,不知何时开始,这样的一个国家,也开始慢慢陷入了内乱征战之中。自己本属意趁人之危,借此机会一举攻入嫏嬛,纵不为抢夺天下,至少也可缓解大宛百姓千百年来饱受的风沙干旱之苦。比之嫏嬛,大宛的百姓实在是太苦太苦了。可是,身为国主的兄长,却驳回了自己的提议,答应了嫏嬛昭文皇帝送来的和亲文书,直到最后,竟然还要由自己亲自带队前来迎亲!
一想到这一些,他的心情便不由沉重几分,言语上也不免带了些情绪,讽道:“素闻天朝嫏嬛国泰民安,怎地堂堂公主出嫁,身边连个护卫的人都没有?更罔论什么陪嫁之物了。难道贵国皇帝欺我大宛国小民弱,故意寻了个民女,随便安了个公主名头,糊弄我大宛国吗?”
终究是练武的汉子,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身后的随从们大多是他的亲信,本也不怎么同意和亲,如今听得阿勒格烈这番话,更是气愤非常,其中就不乏少数几人直接扯了衣袖准备随时搏命。
那老太监原是宫中不怎么受宠的一个老人,不懂文不懂武的,不过仗着自己先前侍奉几个小主还算尽心本分,才得苟延活到今日,又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呢?见了那些武夫向着自己围了过来,急忙抬手护面:“别,别,别!”
他倒退了几步,苦着脸退到马车旁边,倚着马车作靠:“杂家不过一个办差的,各位壮士又何苦为难?这送亲队和陪嫁物什虽然寒掺了些,但这公主可是绝对货真价实的呀!嫏嬛天朝昭文皇帝只得一女,封华贤公主,可是世人皆知的!如今,这坐在马车里的,可不就是华贤公主么?你们瞧瞧,瞧瞧,这公主的端方气质,又怎么能是普通民女能伪装得出的!”
他许是怕糊涂了,一边拼命解释,一边伸.出枯干如爪的老手,奋力扯开了马车的轿帘儿,一个用力过猛,竟将那轿帘儿生生扯下一半,另一端仍旧挂在马车上,好死不活地吊着。
呼啸着的冷风随着轿帘儿的扯开忽地灌了进去,将里头的人面上轻覆着的面纱吹起,露出二八年华少女稚嫩柔美的面庞来。少女面如冠月,肤如凝脂,沉静端方,面对眼前二十来人的粗糙汉子,也丝毫未露出半点儿慌张。
少女慢慢提裙,下了马车。她的裙子很长,仿佛走路时一不小心就会踩到自己的衣衫,也正是因此,所以素来大宛女子皆着短褂裙,为的就是方便日常放牧劳作。
阿勒格烈总是以为,自己是最看不惯女子如此惺惺作态的,那种柔弱得仿佛一阵风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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