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婚使团大队人马过了南长城,进入了魏境。当日涉过降水,在邺县驿馆歇了一宿。以下的一程直至洹水,除了几座城池,便多是无人的莽莽丛林、河湾、草滩。
天气已经很燥热了。空气里没有一丝风,火辣辣的阳光烤得地面发烫,晃得人眼睛发花。声声蝉鸣穿透了潮水般的热浪,随着高温的气流钻进耳朵里,更增人的烦躁之感。
在这种酷热的天气下,略动一动就是浑身汗湿。刚刚用过午膳不久,在扑面的热浪中,人马又出发了。扬起的尘土粘得人全身发腻,禁军兵士们都昏昏欲睡,兵刃不是拖着就是挟着,无精打采地行进。马匹也懒懒地迈动步子,磨磨蹭蹭地顺着大路向前走。十数面旌旗毫无生气地缠卷在旗杆上,软垂下来。
斗苏和范增并辔而行。烈日的灼人火焰下,他的全身也是汗水淋淋的,但两只深而圆的眼睛浓缩在一起,炭火般的眼神锐利地扫射着前方,那身影神情犹如一只蓄劲待发的猛虎。
蓦的,他左肘轻撞了身边的范增一下,轻声道:“来了!”
范增眼中射出两道强光,冷然一笑,轻轻一提马缰,和斗苏交换了一个眼神。
大地突然震动起来,轰响的暴烈马蹄声和着冲锋的怒吼,惊散了午后寂寥的气息。枝叶急遽地摇晃,草屑摆动,尘土飞扬,一支骑队自左翼的丛林中呼啸着疾风般贯出,一线平推袭向少原君落在一里开外的后队。
几乎在同一刹那,斗苏揩了一把汗,大吼道:“敌袭!保护公主!”拍马前驱,身后的一百骑兵蜂拥而上。懵懵懂懂、尚未回过神来的禁军被推动裹挟着,几乎是脚不点地地向着队列中央的公主车驾拥去。
“卫护公主——”卫护左翼的展浪也是一声狂啸,抽马退向中路。骑兵们有条不紊地以置以鞍后的盾牌护住身左,“哗!”退潮般靠向中间的禁军。
变起仓促。成胥、任征、尚子忌几人骤然从半梦半醒的慵懒状态中惊觉,耳畔是一片急骤的蹄音,一迭声地大叫“敌袭”、“保护公主”,没有什么临阵经验的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也来不及估量敌情,第一反应拨马冲向赵倩、赵雅的车驾。而耀武扬威、自命不凡的禁军其实并未真正经过什么大阵仗,在一种盲从心理的驱使下,既不及列开阵势对敌,也没拉开散兵线,懵头昏脑地被左翼、后方的骑兵围裹着,挨挤不开地拥向中路,乱成了一团。纵有几个回过神来,张弓搭箭,欲迎上阻击,眼前却尽是骑兵高大的马匹,堵得严严实实,身不由己被推挤得往后退去。
马骋的骑队一出树林,仿佛御风而行,飞扑少原君那拖得长长的一列车仗骡马,漫天尘沙里转瞬已到近前。唿哨声响,密密的羽箭厉啸似鬼泣,黑压压一片如贪婪吞噬一切的飞蝗泻向少原君的人马。
少原君手下不乏高手剑客,若论比武较技、单打独斗倒也颇有可观者,但两军对阵杀伐显然都是些外行,挺着兵刃还待两阵对圆了厮杀,显显手段,却早在一轮箭雨中倒下二三十人。奴仆、驭夫更是栽倒跌翻一片,哭的哭,叫的叫,仓皇叫嚷,心慌意乱地急走忙趋,不辨东西,四散奔跑乱窜。失了照料的骡马惊了几匹,纵跳着漏缰奔逸,早带翻了几乘大车。訇然的巨大的声响,加上不歇气的几轮箭雨,惊了伤了的骡马踉跄跳奔,自相践踏,闹得沸反盈天,反把家将们冲散。
几个家将首领禁约不住,气急败坏地大声呼喝,却又惊惶无计。刘巢的马先中了一箭,直跳起来,将他撞下马背,惊马一蹄正踏在他背上,刘巢大口鲜血狂喷;蒲布控御不住马匹,只得随马乱走;徐海反应极快,跳下马背,执着长剑,大叫着拢起七八人,一径赶往少原君和平原夫人的车驾前护卫。
少原君赵德因天热,宽了衣裳,只着了贴身小衣,躲在车内,着两个美婢打扇,与爱妾调笑胡混。正自闹得不可开交,外面势如鼎沸地一阵喧嚷大乱。赵德大怒,披了件小褂,敞着怀,提着裤子爬起身略撩开车帘一看——涨天尘埃里,一彪恶狠狠的马贼已近在了数十步内,布满杀气铁青的脸、狠厉凶悍的目光、闪着寒光的利刃,高速飞驰骏马奋扬的鬣鬃,甚至马上骑士密密的浸着汗水的胸毛,尽皆清晰可见。赵德不过是个惯常在绮罗脂粉堆里打混的霸王,哪曾经历过这等场面,只惊得魂飞天外,齿叩股战,一腔欲火俱化作冷汗,怪嚎一声,倏地钻回车中,不顾裤子缠腿连爬带滚缩到内角,抱着头,赤着下体蜷成一团动弹不得。一瞬间,直把一个如狼似虎的少原君,惊吓成一个死人模样。车里的几个女人,相互抱着,抖作一块,早作声不得。
三四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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