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已出,皎兮洁兮。
姜妍与费敖、区鉴一起,漫步于渭水之滨。
虽已入秋,但岸边的芝兰青草尚未凋敝,微风拂来,清香与水气相蕴,沁人心脾。
姜妍大口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张臂跑在最前面,所有的忧伤,所有的焦虑,都似随着滚滚渭水、脉脉秋风远去了,她又还原成那个至纯至洁的公主。
区鉴步履不徐不疾,总是保持着与她三步的距离,而费敖就不得不略显错乱地调整着自己的脚步,尽职地做好“贴身侍卫”的任务。
姜妍忽然停了下来,费敖也便立即收脚,但几乎已经真的“贴身”了。姜妍“咦”了一声,道:“河水怎么突然变清了?”
费敖这才随着姜妍的指向发现,河水的确突然变清了,清与浊之间似乎有一条明显的分界线,即便是在月光下也能分辨得出。
如果他们所处的位置是泾水与渭水的合流之处,倒也不算稀奇,泾水清而渭水浊,泾渭本来分明。而奇怪的是,他们现在所立的位置还在泾渭合流处的上游,距离合流处,尚有里许。泾河之水应当随渭水而下,怎么会逆流而上,在这里形成一段清流?
费敖自然不会知道答案,可姜妍的这句话又像是问他的。他只得盯着这莫名而来的清水发愣,干脆道:“我不知道。”
姜妍略一跺脚,道:“我就知道你说不出。”言语间似带怨怼,叫费敖一时痴了。
区鉴呵呵一笑道:“这个,我倒可以试着代费兄回答上来。”
费敖自觉惭愧,道:“这个,请区兄指教了。”姜妍也是一脸好奇,等着区鉴的答案。
区鉴指向下游一里处道:“适才我们大船从下游来时,经过那道深入里许的大湾,应当是泾水入渭时冲刷而成。泾水自北向南进入渭水,自然对渭水南岸造成巨大的冲击,千百年来形成一处大坳,而这大坳对水流又有一股反击之力,与水流之力在坳中形成回漩,其中一股脱离大坳,形成水下潜流,逆流冲出,而至此回漩之力已尽,又翻出水面,渐渐与渭水融为一体。”
姜妍听得仔细,点头道:“定是如此了。我听人唱歌‘泾以渭浊,湜湜其沚’,说的定是这种情形。”
区鉴道:“公主所说的歌,是否一首名为《谷风》的民风诗?”
姜妍道:“大概是吧,好像说的是一个可怜的妇人被丈夫虐待的情形,很凄惨的。”
区鉴随即低声吟唱道:“习习谷风,以阴以雨……”正是那首弃妇诗,姜妍听得入神,面露戚色。
费敖呢?
费敖依旧在看着那股从水底翻出的清流。
清浊,冲击,大坳,回漩,潜流,融合……
从区鉴的话中,他已经明白了这清流的来由,可他的眼睛却怎也不愿离开它。这水流看似舒缓,水面之下必是暗流涌动,应当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否则不会出现泾水逆流。刹那间,他似乎从中捕捉到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东西,又似乎什么也没有。好像有一样东西,离他只有一步之遥,可他却不知道那是什么。这种奇异的感觉,强烈得足以让他忽略了咫尺外的姜妍,忽略了与姜妍越走越近的区鉴。
这水,一定告诉了他什么,而他却没有读懂,或者说另一个层次上的他突然读懂了什么,而现实层次中的他还没有达到足以明悟的境界。
这是一次性灵深处的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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