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周王宫,嗣德殿。
姬宫涅侧卧在大殿的王席上,将头靠在一个MeiYan姬妃的大腿上,一口一口地接着她喂过来的冰镇梨。在他的王席左右各摆放着一个大铜盆,盆内装满碎冰。周朝宫内便设有专职挖窖贮冰的“凌人”,盛夏时取冰消暑便成了历代天子的一大享受。
姬宫涅左手懒散地拨弄着由虢石父拣送来的大臣奏牍,右手却已经习惯性地伸.进了那MeiYan姬妃的裙下,在那光滑风嫩的大腿间逡巡。
虢石父时任上卿,权兼太师,位列三公之首,大多国事须经他筛选上禀,故一时权倾朝野。即便是上请天子裁定的奏牍,幽王也常常先让虢石父预拟好裁定批复,只要他自己说一个字“善”,便可以按照虢石父的意思去办了。
而这个时候,虢石父便跪坐在殿下,静候圣裁。也许是见怪不怪,他对当朝天子这套独特的理政姿态及动作丝毫不觉惊讶,反是泰然得很。
在天子嚼着冰镇梨含混不清地说了十五个“善”字之后,今天的政事便算处理完毕了。
两名宫奴抬着几十斤重的竹简送虢石父走出殿门时,司徒祭公正领着宗伯等待晋见。宗伯手中捧着一册竹简,竹简上刻满大祭典司礼人员的名单。
名单中会刻着那个年轻铸鼎师的名字吗?
西周时,司徒掌管王畿以内的土地分配与劳役,宗伯掌管礼仪和祭祀。司徒的职位比上卿低,但祭公的逢迎拍马之技却绝不下于虢石父,近来也颇得幽王器重,隐有后来居上之势。
因为此次大典不同于一般政事,特别是大祭台的修筑,尤须征调大批劳役,祭公便乘势绕过虢石父这道坎,直接向大王奏禀。虢石父顿有一种被刻意架空的感觉,苦于无处插手。
见虢石父出殿,祭公与宗伯长揖施礼,祭公更是面带些许炫示的微笑,让虢石父很不受用。虢石父冷哼一声,甩袖而去,连装一装的兴趣也没有。
也许是宣王在姬宫涅的心目中还存有那么一点影响,姬宫涅在审阅祭典司仪名单时稍稍正坐了些,但并没有付出更多的时间与精力便通过了这份刚刚由宗伯送来的奏章。
果然,这份奏章的第十二根竹简上,清楚地写着司礼人员之一,“铸鼎师费敖”。
又三天后,骊山脚下,青铜坊。
落日的余晖中,一队十人的虎贲骑兵疾驰而至,领头的大兵头插黑羽,高举一卷羊皮,百步之外便高声喝道:“大王令!”
费敖明白,他等待的已经来了。
费敖依周朝惯例受封为青铜士,成了这个时代最下等的上等人,同时令他次日动身,往镐京效命于大祭典。
司徒府也下了一道行文,将五百余铜奴赏赐给了费敖,成了他的私有财产。但他依然不能给他们自由,因为即便是主人,没有司徒府的批准,也不能轻易改变奴隶的奴籍。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杀死他们,却不能给他们以身份与自由,这又是怎样的一种滑稽与无奈!
如果他现在向司徒府申请消除这些铜奴奴籍的话,只会当作一句笑话,反而凸显了新任铸鼎师的异心,似乎不愿再为大周王室铸造铜器!
第二日,费敖用自己所受的赏金购来三车粮食与部分消暑药材,向铜奴们略作交代后,便孤身上路,踏上去往宗周镐京的大道,连行囊也没有带上半个。
烈日如火。
天地如熔炉。
大路上的灰土隔着一层牛皮鞋底仍然烙烫着行人的脚板。这绝对不是一个适合赶路的日子。
但费敖并不觉得,因为他的身体,几乎就是用烈火锻炼出来的。
他内息流转,灼人的暑气即刻消于无形,心中一凉,脚下陡轻。他放手飞奔起来,速度比大周王室的虎贲骑兵也慢不了多少。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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