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后一些,是奉天王畿随吴孰子前来的诸多墨者与学博,约有十二三人,内中不知几人得道。
再外围,才是咸京墨馆的墨者,和正好在这里的访客。
秦地墨家虽盛,但也只是分馆,听凭王畿总馆与巨子的领导。
此外,秦地的墨者所擅长的,多是工程方向的事务,数理与权政皆远逊于王畿总馆,说白了就是一群设计干活的工程师,并无科学家或政治家。
故此时难免自矮一头,虽都心向馆主范画时,却也只能坐在外围。
女书左与朱奇,此时也正靠在一起。
书左紧张地掐着朱奇的胳膊,朱奇则还沉浸在刚刚学鬼爆气的画面感中。
书左的手越掐越紧,一遍又一遍说道:“他……竟是檀子……竟如此年轻……如此俊气……我不信……我不信……”
“我也不信……”朱奇挺着大红眼睛点头道,“这明明是学鬼才对。”
“管他什么鬼……至少……馆主敢正视这件事了。”书左呆看着范画时点头道,“是过去还是算了,那道到底是真的道还是谬的道,快给馆主一个结局吧,她一定很煎熬。”
“我看馆主很舒适啊。”朱奇远远打量着范画时道,“馆主以前的静是装出来的,现在的静才是真的。”
“这你都看得出来?”
“哼,我每天观察馆主三个时辰的。”
“好么,你不去西境谁去西境。”
“啊啊,他们商量完了……先别说了。”
顺着朱奇的话,范牙也就此起身,行至题板前,与众人朗然道。
“吴孰子与檀缨都认为,此谈事关数理基源,理应开诚布公。
“故,开谈前,先叙此题,以定基调。”
范牙话罢,便照着题板说道:
“此题,有一前提,再是三问。
“前提为:无问常理,只看数理。
“一问: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终焉,其可存乎?
“二问:狡兔追龟,兔近一分,龟进一毫,其能达乎?
“三问:离弦之失,每瞬逾前,距瞬求商,其有速乎?”
众人听过此三问,脑中的思索确也如书左所言,这似乎根本就不是数理问题,简单到觉得自己根本没看懂题。
似也正是为了这个困惑,范画时才加上了“无问世间常理,只看数理之道”这层假设。
若以常理直觉解之,这三问当真随便拎个小孩,一眼也便解了。
唯有执拗于纯粹的数学,才能看出端倪。
其中,第一问出自《庄子》。
庄子的原话是:一尺之棰,日取其半,万世不竭。
他认为,随便找根棍子,每天削它一半,永远也削不完。
显然,在庄子的理解中,物质与时空是无限可分的,这根本不是个问题。
但对范画时所在的数学世界来说,这是个非常大的问题。
无限无限长的时间过后,这根无限无限短的棍子,到底是还存在,还是不存在?
第二问,狡兔追龟,兔子虽然在接近,但乌龟也在前行。
兔子每达到乌龟前一瞬所在的位置,乌龟便已在下一瞬的位置了。
如此一瞬一瞬又一瞬,这个过程便也化为了无限瞬。
如此算来,兔子若能追到乌龟,那无限便是可达的,无限便也不是无限了。
可若认定那无限不可达,兔子明明又比乌龟快,它若永远无法追上乌龟,那数学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这对常人来说不是问题,兔子一定是能追到乌龟的。
只有在“无问世间常理,只看数理之道”的前提下,对范画时与吴孰子这样的人而言,才算是个问题。
最后一问,离弦之失。
弓箭行进时,以它瞬间所移动的距离,除以它瞬间所度过的时间,能否得出它在这一瞬间的速度?
这一次,范画时没再问最小的最小,到底是多少。
而是问最小与最小之商,是否存在。
结合前两问,她同时也在问:0/0是否存在。
对很多人来说,这样的三道问题,根本不是问题,是个根本不值得去思考的问题,是个思考了也没有结果的问题。
但对范画时来说,此便是她的天问了。
而对檀缨来说,此也应为天问。
与韩孙的“绕日而行,谁人驱之”不同。
这是只属于极少数人的天问。
却是终将影响所有人的天问。
范牙沉静片刻,似是在留给听众足够时间思考后,方才念出了檀缨的答桉:
“檀缨解之如下:
“此三问,实为一问——无穷小是否为0?
“答:其非0,且尚无名状。
“便如天道,其存,却不可尽知。
“但这并不影响我等求学立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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