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中易并没有走远,而是背着手,绕着翰林学士院闲逛。∧
出算数题的加法,其实是李中易故意为难清贵的学士们。在这个贵人不从贱务的年代,知道九章算术的知识分子,一万个里面难寻一人。
可问题是,连数字都算不清楚,派出去作父母官,岂不是将地方大权交给了胥吏么?
在皇权不下县的规矩之下,历代的地方庶政,完全掌握在乡绅和胥吏之手。即使是正任知县,也搞不清楚哪个乡哪个里应该纳多少粮,交多少赋,出多少天的徭役。
皇帝与士大夫共天下,士大夫则与胥吏共治地方,说白了,也就是皇权+士大夫+胥吏共掌quán bǐng。
到头来,朝廷每收一文钱的税,胥吏必巧取豪夺的收十文,这就属于典型的肥了自己,坑了国家和屁民。
在没有基层绝对控制力,并且监督不力的情况下,朝廷每公布一条好政策,到了基层绝对会大大的走样,变成胥吏们大肆捞黑心钱的工具。
所谓科教兴国,最最基础的科学素质教育,必须从娃娃抓起,才是最重要的环节。
军器监的技术熟练的老工匠们,年纪也都大了,并且全都是文盲。
尤为重要的是,在这个独门技术绝对是敝帚自珍的时代,如果不给出大大的甜头,很难指望老工匠们发扬学比赶超传帮带的传承精神,义务替朝廷培养技术接班人。
就现实的技术水平而言,无论是gōng nǔ院,还是甲案和胄案的老工匠,技术造诣已经达到了远超同时代诸国的水准。
只可惜,在重官轻技的气氛之下,老工匠们的很多独门绝活,都没有被整理成规范性技术文件。
说白了,只要老工匠死了,或是年老体衰,被抛弃了,他所掌握的独门技术,就会失传。
李中易安排李虎掌管军器监之后,第一个新政,就是根据考核的结果,把老工匠们分为一至八级。
八级老工匠的儿子,只要超过了十八岁,就可以免试进入军器监,跟着亲爹学技术。
人性本私!老工匠教别人家的儿子,基本都会私藏技术,留个好几手,免得教会了徒弟,到头来饿死了师傅。
但是,亲儿子就不同了,亲爹教亲儿子学技术,不仅不可能藏私,反而会倾囊相授。
在现代的德国,很多长达百年的中小型私人企业,都采取父亲的岗位直接传给亲儿子的政策。
实践证明,父亲所掌握的技术和经验传授给亲儿子,在德国起到了很棒的效果。
仔细想一想,其实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所谓熟能生巧,从父到子,再到孙,百年间,专心致志的钻研某一个细分领域的零部件技术工艺,只要接班的儿孙不是太傻,都可以做到厚积薄发,品质优良。
实际上,对于多少没文化的屁民,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点好处,就会像孺子牛一般的卖力干活,任劳任怨,比谁都勤奋。
令李中易最感到头疼的,恰恰是享受着诸多特权的官僚阶层。朝中的很多官僚,都是动嘴型的红眼病患者,不仅自己干不成事,还要嫉妒别人做得好,时不时的下个绊子,上点眼药,故意恶心人。
李中易今天来翰林学士院,一则是给个下马威,让学士们吃点苦头,同时暗示一下大家,江山已经变色,不跟着他的指挥棒走的,最终只能被庙堂所淘汰。
另外,李中易也想通过简单的测试,看一看翰林学士院里,有没有可造之才!
不管怎么说,能够通过正规科举考试,并其过五关斩六将,留在翰林学士院的学士们,都可以算得上精英中的精英。
尽管学士们严重缺乏治理国家的经验,可是,他们的见识总要高出普通的草民不少倍。
只要是人才,李中易都会考虑使用,此所谓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楚雄跑来禀报说:“爷,共有八位学士,用时一刻钟,算出了正确的答案,其余的学士都只能瞪眼望天。”
李中易点点头,笑道:“总算是没有全军覆没,不错,不错,没枉我煞费了一番苦心。”
“我就不过去了,你去通知那八位学士,明日巳时三刻,到执政王府来见我。”李中易扔下这句话掉头就走,楚雄一看就明白了,更难的考验还在后头。
“我说,铜臭子特意去了翰林学士院?”
“可不是嘛,去了就给了两个下马威,出的题也是学士们的软肋,唉,几十位学士,最后只有八个人耗时一刻钟答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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