衬衫合不合身?”顾新看她诚心诚意,就爽快地说;“那好办,试试呗。”说着,脱去外衣。月红立即拆开塑料袋,抖开衬衫,从后面替他披上。突然,她看到了对面墙上小方镜中,显示一男一女亲密的身影,她的脸刷地红了。趁顾新卷袖口的当口,月红又偷偷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一回却象一盆冷水,迎头浇了下来。原来她看到顾新穿的背心上,有个金l黄色的“奖”字,心想:眼前这一切,还不是镜中花,水中月。他顾新是个连背心上都印着“奖”字的好青年,而自己呢,却曾经是个小偷,这中问的距离实在太大了。想到这里,月红紧紧地咬住下嘴唇,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
不料,她这种反常的表情,被顾新发现了,就问她:“你怎么啦?脸色这样难看?”月红语无伦次地说:“没什么!真的,我……我想回家了,对,我不该来……”一边说,一边往门边挪动步子。顾新急了,伸出手一把拉住她,说:“你必须告诉我!”这只长满老茧的大手,又一次紧紧攥住了月红的手,顿时一股暖流涌入她的心田。于是,她慢慢地转过身,轻声说:“我,我……给你的礼物已经说明了。可是,我明白,这是不可能的,所以,就……”说着,她扭过脸抽泣起来。
想不到顾新说:“为什么不可能?你还没问我愿不愿意呢?要是我也正好这样想呢?”顾新的话虽然很意外,也很暖人心,可是月红仍固执地说:“不,这不可能。即使你也有这样的想法,我们也不会幸福。因为我曾经是个小偷,这个污点是永远洗刷不掉的。”顾新听了,禁不住严肃起来,厉声地问:“难道这是你的看法?“不,这不单是我的看法,也是人们一种固定不变的看法。”“你住口!”顾新突然大吼一声。月红惊呆了,她从来没见过顾新脸色如此难看过,“月红,你错了。社会上是有某些人不能正确对待失足青年,但这不是整个社会的看法。在我们社会主义祖国,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月红,你应该有信心,决不能自暴自弃,斑点是可以用自己的汗水洗刷掉的!”月红难过地说:“‘一朝行窃,终身是贼。’谁见过我这样的人能象你那样受到人们的尊敬呢?”“不!有,多的是。”“ 在哪?”“你面前就有一个。”他说着,把那只破花盆侧过来让月红看盆底。月红一看,盆底有“801”的号码。月红知道,这是一个少年劳教队的窑场代号,她惊疑地抬头望着顾新:
“你……打下面的话她不敢说了。
顾新语调平静地说:“是的,我进去过。五七年,我的父母都成了右派,丢下我和奶奶到边疆去改造了。后来,我奶奶病重,没钱抓药,我为了给奶奶治病,就去偷……结果便进去了。在窑场,我拼命地干活。一天,正在出一窑花盆,教导员突然跑来找我,说:‘小顾,你提前释放了。去,洗澡换衣服!’我听后,不但没感到高兴,反而觉得前途渺茫。我就抓起根棍子,‘劈里啪啦’发狂地砸起来,刚出窑的花盆顿时被我砸碎一大片。教导员立即冲上来拦腰抱住了我,严厉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我说:‘我不愿出去。’‘为什么?’我发火地说:‘这还用问吗?外面,有看不尽的白眼,受不完的歧视,我宁愿一辈子呆在这里!’说完,我闭着嘴静等他严厉的训话。谁知教导员却在我打碎的花盆中,捡了这只裂成两片的花盆,用一根旧铁丝细心地捆扎起来,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你的想法很有些代表性,不过却不对。这只花盆就送给你,留个纪念吧!你要记住,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我牢牢地记住了教导员的这些话,咬着牙照他的话生活、学习、工作。果然,春天是同等对待大家,我和别人一样,赢得了大家的信任和尊敬!”顾新说完,那双深沉明亮的眼睛又直盯着月红。
月红听着,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甜、酸、苦、辣、咸,样样都有。不过,她已从心底里承认,自己是错了。从顾新的身上,她看到了自己的希望,得到了力量,她要象鲜花一样怒放,还要甩汗水洗刷掉斑点。月红越想越激动,伸出双手接过顾新递过来的花盆,眼里淌下了两行热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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