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机械厂有个青年车工叫顾新,这天他刚领了工资,乘公共汽车回家。这时,车厢里很挤,那个胖售票员提醒大家要注意钱包。他便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裤袋,不料,这个细微的动作被身旁一个陌生姑娘看在眼里。她顺着挤劲,两只尖尖的手指轻轻地伸进了顾新的裤袋。猛然,姑娘象触电一样,剧烈地一抖,脸刷地白了。原来她那只伸进裤袋的手,被一只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她无可奈何地闭上眼睛,准备承受人们的辱骂和无情的拳头。
然而,出她意料,过了好一会,既没听到辱骂,也没挨着拳头,汽车照样平稳地开着,车上的人照旧互相挤撞着。她偷偷地向对方瞟了一眼,只见这青年若无其事地看着窗外,不过他的手仍旧紧紧地攥着自己的手。双方就这样僵持着过了好几站。后来,顾新的手一动,向车门挤过去,姑娘心里明白,也无可奈何地紧挨着他下了车。
他们一个是偷人家的,一个是被偷的,却象一对恋人,肩并肩,手挽手,缓慢地走着,从大街拐进了胡同。这时,姑娘突然靠在一堵墙上,另一只手死死抠住了墙角,紧张地说:“你要把我带到哪儿去?”原来她看到胡同尽头,有一块白底黑字的派出所牌子。顾新笑笑说:“放心,不到那儿去,上我家。”“去干什么?”“我想同你谈谈,就算我请你去作客吧。”顾新的口气很友好,而且松开了手。这一来,姑娘更感到迷惑不解了:一个被偷者竟然邀请扒手到家里作客,倒还是头一回。
他们七转八拐,到了一间独门独户的普通民房。顾新开开门锁。姑娘从门外看进去,房内放着一只单人床,墙上挂着几张先进生产者奖状,桌上放着几本书。很清楚,这是一个单身汉的住处。顾新说:“请进去坐一会儿吧。”姑娘看看这偏僻的胡同,又没有其他人,心里陡然一动:这个人装得正经,说不定不怀好意,真是贼骨头碰着强盗坯,倒要防他一着。于是她气愤地靠在窗台旁说。“有什么话,你就在这儿说吧!”这顾新也怪,没有说话,却转身从屋里倒了一杯热茶出来。姑娘却火了,把茶杯朝窗台上重重一放:“别来这一套,你再不说,我就开步了!”哪知她一转身,把窗台上一只灰色的破花盆碰倒了。
这时,只见顾新一个箭步扑上前去,用双手扶住了花盆。这只花盆原来已裂成两片,是用旧铁丝扎起来的,当中栽着一株月季花,花枝上开着几朵带暗褐色斑点的红花。姑娘紧张又好奇地站在那里,看着顾新全神贯注地摆弄着花,心里想,倒看不出他是个爱花的人。顾新好象已经忘记了身旁还有一位姑娘,对着花自言自语地说:“是花都应该开放,哪怕它带有斑点,因为春天总是一样对待它们。”他说完,转过脸来,一双深沉明亮的眼睛直盯着姑娘,象看透了她的心一样。姑娘被他看得透不出气来,只听他又说:“这就是我要说的话。你年纪轻轻,理成象鲜花一样,吐香怒放,为何要躲在阴暗角落里去干这个?”他一边说,一边伸出两个手指,做了个“钳”的动作。听了这几句普通的话,蛄娘怔住了,不知说什么好。突然,她双手捂着脸,哭着扭身向胡同口奔去了。
这姑娘名叫岳月红,也有过鲜花一般美好的童年和少年时代。但六六年夏季刮来了一股热风,把她刮得晕头转向。后来爸爸上了吊,妈妈病死了,一阵狂风暴雨把这朵鲜花摧残了,她逐渐走上了“钳工”的道路。今天顾新的话触动了她的心灵:是啊,我为什么要躲在阴暗角落里当“钳工”,为什么不象鲜花那样吐香怒放?可是又转念一想:谁会相信我呢?谁会看得起我呢?想到这里,她扑在胡同口的一棵树上,失声痛哭起来……
半年之后,“四人帮”被粉碎了,岳月红的父亲平反了,她也被分配在一家机械厂当车工。真是无巧不成书,偏偏师傅就是顾新。
岳月红从此同过去彻底告别,开始了新的生活。但一想起过去的事,总觉得抬不起头来,就象一朵鲜花被枝枝叶叶压在里面。不过她师傅对她一点也没有歧视,细心地教她技术,对她严格要求,对公共汽车上的那一幕,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这样,一直过了两年。这一天,又是个发工资的日子,月红提出要到顾新家去,顾新当然高兴。两人下班后,乘的还是那辆公共汽车,仍旧是那个胖售票员,不同的是,月红背包里装着两样礼物,因为今天她满师了,特地到顾新家去谢谢师傅。
到了顾新家,顾新立即端凳倒茶忙碌起来,还把那盆月季花搬迸来,高兴地观赏着。月红不明白顾新为什么这样喜欢月季花,不过,她今天送的一盒精致的糖果,铁盒面上也选了一朵怒放的月季;另一样礼物是塑料袋包装的一件“绿叶”牌男衬衫。这时,月红从背包里拿出礼物,顾新惊奇地问:“你这是干什么?”月红说:“徒弟满师理应感谢师傅,盒糖我想你一定喜欢,就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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