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罢斗兽之后,雪厉大为高兴,要在自己的大帐之中宴请这位屠狗英雄。雪厉的大帐是和别个不同。大帐共有三重:一个大一些的帐房之内,搭了一个小一些的帐房;小的帐房之内,再搭一个更小的帐房。雪厉便住在最里面的帐房之内。
雪郡地处北方,天气严寒,冬天的时候帐房之中都能上冻。是以雪郡的民众多为寒冷所苦。每日晚上睡觉之前,必先往炉内加进大把的牛粪,熏得房内满是浓烟。牛粪熏的烟虽然呛人,但也带有暖意。趁这股暖意散尽之前,速速进入梦乡。不然奇寒刺骨,难免在被子里瑟缩整晚而无法入眠。帐房不比瓦房,往往多露风雪,次日早晨起床之后,须得先拿扫帚扫去床被上的积雪,再给火炉添柴加薪。
雪厉住在三重大帐之内,便免受了苦寒的折磨。最内层是雪厉的居室;中层和内层之间是存放杂物之处;外层和中层之间则是侍奉雪厉的仆役的住处。
此刻,在三重大帐的最内层之中,雪厉和白猪相对盘腿而坐,开怀畅饮。两人之间是一个烤架,烤架上叉着的那只黄狼已被烤至焦黄。厨官不时地转动烤架,往上面撒料刷油,把这只黄狼烤得异香扑鼻。小案旁边,汪总管跪着给二人斟酒,低眉顺目,不敢抬眼。
雪厉询问白猪的前后经过,白猪如实以答。当言及献给汪总管虎皮、虎肉、虎骨之后,所得报酬仅为一块写着“为公之家”的木牌和几句褒奖,雪厉一脚踹在了汪总管的屁股上,大骂道:“狗奴才!本将军看你平日向来乖巧,没想到背地里却是这般的不要脸!”遂命军士打汪总管二十大板,并命汪总管交出三个月的俸禄给白猪作为赔偿。汪总管跪在地上磕头令命,不敢多出一言。
汪总管本怨恨白猪所献的虎肉虎骨让他吃坏了肚肠,是以拟定了一条“借虎杀人”的计策。谁知芫仙洞和流莹这两个脓包办事不力,未能捉到猛虎,只寻得一只黄狼。汪总管本以为黄狼也是猛兽,照样能杀得了白猪。不料白猪凭着一身蛮劲,反而虐杀了黄狼。更别提期间面见雪厉之时,由于不慎失态,在其面前放了俩臭屁,雪厉盛怒之下命人用雪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这一浇下去,汪总管数日之间都觉身上发冷,裹得再厚也无济于事。在汪总管心里,这事儿是因白猪而起,自然也得落到他的头上。岂不知前仇未报,此次又在雪厉帐中受了这等折辱、赔了这许多钱财。
数番下来,汪总管心中窝着一股恶气,这股气自然全撒到了自家手下的头上。一回到自己府上,汪总管便对芫仙洞和流莹二人一顿臭骂毒打,直打得两人皮开肉绽方止。之后又用掺了盐的雪水淋便两人全身,让他们也尝尝自己曾遭受的苦楚。
汪总管、芫仙洞和流莹这三人仗着在郡府当差,一向是骄横跋扈,不把寻常百姓放在眼里,极尽欺凌恫吓、讹诈剥削之能。也算是这三人时运不济,这次让他们遇上了白猪。一开始并没将这个乡下蠢汉放在眼里,只想如往常那般搜刮压榨一番,没想到阴差阳错间却成全了白猪的一场功名利禄,自己反而落得狼狈不堪。这正是:
早知今日怂如狗,
何必当初猛如虎。
嚣张之事莫常做,
河边哪能不湿鞋。
话说白猪领到了汪总管的赔偿,随即买了一顶簇新厚实的大帐,一只新火炉,并和剩余的钱一起送至家中。自此,白猪家住上了两重大帐,新买的大帐罩在外面,原有的破旧帐篷更小一些,搭在里头。新火炉也比旧炉好用许多,烧出的熊熊火焰把家里烘得暖融融,而不似旧炉那般只冒烟不出火。
白猪在家中置办完毕之后,便返回雪城,成为雪厉部下的一名士卒。原来,雪厉军中正值用人之际,他见白猪身手不错,为人又忠实可靠,便将其收为亲信,编入军中。
却说为何雪厉军中正值用人之际?
此事说来话长。边塞六郡被秋郡欺压已久,雪郡由于地处秋郡正北,首当其冲。二十余年的北迁,已使雪郡深入极北严寒之地。而秋郡仍要每年接收雪郡地盘。如此一来,雪郡只得继续北迁。雪郡的东边有北郡、西边有荻郡,南边的秋郡又步步紧逼。除了向北,别无出路。然则越往北方,气候越是严寒。
此外,秋雨当年规定,六郡之中,南、雪两郡除了交割疆土民众之外,每年还需奉上三百万两黄金作为岁币。极北之地严寒贫瘠,五谷不生,商旅不行。这三百万两的岁币,雪郡须得每年极力搜刮才能勉强凑齐。这对雪郡的民众而言,真乃雪上加霜。
雪厉曾多次上书,所得到的回复皆是秋钟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困难总会有的,克服克服就好了。”雪厉无奈,先后两次入秋城拜见秋钟,第一次雪厉尚未开口,秋钟便是一顿嘘寒问暖;雪厉刚一提及正事,秋钟便大谈奉献精神,谈人生谈理想,听得雪厉豪气陡生,顿感充满激情,在大殿之上咚的一声双膝跪地,对着墙上秋雨的画像,泪流满面地感谢先帝昔年栽培之恩,对天发誓要为大秋帝国效尽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待回到雪城之后冷静了下来,方知被秋钟这小儿给耍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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