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凡人哪,他们自己无力违反这个诸神定下的规则,但他们并非麻木的,他们也有渴求自由的鲜活灵魂,所以,他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在他身后,努力地将他推上力量和权力的至高点。
玉玑子想,若是这些人都能与邪影世界的另一个自我合为一体,能拥有强大力量,不受东海幽都控制地自由生活,也许这个天下,真的会变成另一种样子。
当然,他无从想象那是什么样的大荒,但是,他觉得,这个未来很有趣,要为他这个未来付出毕生心血,也很值得。
“我知道你的决心了。”不等玉玑子回答,邪影在他身边叹了口气,他们从来心意相通,邪影亦从未反对过他的任何决定。
“喂,不知为什么,我有点害怕,也许,我们永远不可能合为一体了。”走进颛顼宫殿之前,那巨大的黑影子在玉玑子魂体身边转了个圈。在毫无光亮的幽都城里,这个浓重的黑影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于是玉玑子转过身来,很短促却很重地搂住了邪影的肩。下一秒他们就分开了,并肩向最后的宫殿行去,没有踌躇,没有回头。
他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解释太多。哪怕永远被分隔在两个世界,其实,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的心就是同一样的。
他和邪影都很明白,这绝不是伤感悲叹的时刻,很快,他们将走到幽都最深暗的宫殿,在那里静静等待他们的,是最诡秘恐怖的幽都之主——颛顼。
醒来之后,玉玑子几乎记不得颛顼的容貌。他只记得,那个最黑暗的宫殿深处,他看到了一个容纳了强烈悲伤力量和负面情绪的强大容器。
那是何等悲伤壮观的黑暗力量,如果说,大道的压制力是超神级别的,让人惊愕到完全不知如何去反抗;那颛顼的力量,却让玉玑子在惊讶其疯狂暴虐的破坏力同时,产生一种强烈的欲望,想利用这种浊气之力,用其与东海神灵对抗。因为,玉玑子深深觉得,如此汹涌疯狂的混沌邪恶之气,一旦爆发开来,定然可以重创东海,以及诸神划定的规则。
于是玉玑子恭顺地向颛顼低头臣服,如对人间的帝王夏启。颛顼亦只问了他几个无关痛痒的问题,便封他为臣子,责令道,只要一心效忠,待幽都攻陷大荒和东海,自然重重有赏。
说到东海时,颛顼身上的浊气不停喷涌出来,强烈地冲击着玉玑子的魂魄,那种痛失爱侣和儿女的痛楚随着浊气蔓延到玉玑子魂魄内,情绪强烈悲伤,让他禁不住微微弯腰,扶住了额头。
不过玉玑子在心理上并不敬重这位幽都的王者,因为颛顼被这种私人的负面情感完全蒙蔽了心智,已经丧失了正确的理性判断力,他心中只剩下向东海复仇,并不是真正清楚自己想做什么。这样的神,无论拥有多么强大的力量,也不过是成为大道的容器和棋子,被大道利用着,来向东海定下的秩序挑战。
是的,在玉玑子看来,颛顼和夏启是一样的,都是被当做工具利用却愚蠢不自知的家伙,唯一的差别,只在彼此的权势范围和力量差距而已。
后世对玉玑子的评价,虽然被大荒正史抹黑了许多,野史上也众说纷纭,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人们说,这个男人的野心早就超越了人间的权力,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他敢利用天地神魔,乃至创世熊猫族,也不被他真正地敬畏。
“玉玑子是个自尊心极高的男人。”后世一位比较客观的史学家在编年史里如是写道,“在这个男人心里,他深信着,他不比任何神祗低微半点。”
而当玉玑子在数十日后从炼丹房中走出,焚香沐浴之时,他发现自己肩膀上多了一个暗黑色的印记,他知道这是身为幽都王卒子的标记。然后他自嘲地笑了笑,披上衣服,唤出了自己的邪影,黑色影子在水里很安静地望着他。到了现实世界,他们又必须彼此分开了。
这时候门外有些喧嚣,大概他睡了太久,堆积了许多繁杂事宜需要处理。于是他收了邪影,大踏步地向宫外走去,走向那些逢迎和阴谋,步履坚定,毫不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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