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路前,总想象着人家某某知名学者,某某苦行僧人,为了梦想坚持不懈,负箧曳屣,独自一人在深山巨谷中行走,最终通向了成功的彼岸。真正自己一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是,没错,这次圣人没骗他,饿了的时候的确可以摘果子吃,但只有吃的时间足够长的人才会深切的体会到——果子确实没有他喵的馒头顶饿。如圣人所说,尽管它真是没毒,但吃多了还是会拉肚子。这些完全是一个野外生存者最真实的经验之谈。
李经当然也想过在林子里抓点儿野味吃吃,这实在是个好主意。但是,很快他发现了一个更实际的问题,就是他打得过的野味,往往追不上,遇上一只鹿,一只野兔,一只野鸡,什么的其实都还好,好歹可以闲着没事儿追一追,即使追不上,也就勉强当成是解馋了。
遇上个鸟,就比较惨了,你不光追不上,它还会飞,它不光会飞,一边飞它还一边叫,李经越听越感觉这叫声是在说:傻了吧,爷会飞。而那些打不过的野味遇到了,就不一定谁是谁的野味了,李经当然不会主动去碰见它们,但这些打不过的野味似乎寂寞的太久,故意碰见李经。人都说书生百无一用,书到用时方知道不能吃,李经的苦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自古从来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漏水屋子总会遇到连夜雨,单薄衣衫总躲不过北风雪。就在刚下雪的时候,李经还满心欢喜,专注于欣赏峰回路转,蜿蜒脚印的雪景之美。可一个时辰后,当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成为常态;当身体从偶尔颤栗变成持续颤抖;当皮肤开始皲裂十指无法屈伸,李经只能拖着双脚一步一步往前挪。
回头?当然想过,只需要扭头一看,还不等你往回蹭一步,一张在李经记忆深处打上了深深烙印的恐怖的脸,迅速张开了血盆大口。
“嫂嫂。”李经手里拿着书卷,超过90度的深深一躬。
“吆,叔叔做大学问回来了?”玉米面饽饽刚刚贴好,正热着,几根大葱在横在盘子里,一碗农家酱被李家大嫂当的一声摔在了桌子上,“叔叔,这书读得是越发的进步了,你看看你现在时间掌控得,啊,是分毫不差。话又说回来,叔叔,你这书念得如何了?”
“祖宗保佑,也托嫂嫂的福。经每日在庙里读书,上不得书院,倒也得了些清净。已经能解释得通大部分圣人的旨意了,勉强算是没辜负了在家辛苦劳作的哥哥嫂嫂。”
“哦~圣人旨意。”李家大嫂假装皱起了眉毛,面饼似的脸,深深地陷进去了个坑,洒满了芝麻点状的麻子,一说话又都紧紧地局促在了一起,跟集市上卖的漏了馅儿泄了气的麻团如出一辙,“这圣人旨意,可吃得?这味道是酸是甜。”
李经正拿着书,抖擞着精神,来回溜达着,得意的笑刚刚绽放开,一下子又僵住了,空落落地挂在脸上。
“呵呵呵呵,奴家只是开玩笑了,看叔叔的脸上表情还真是精彩。”
李经只是笑笑,不再言语。
风雪持续的肆虐,上天空乏了李经的身体,但仍然不见大任从天而降。干瘪的麻团脸,呵呵呵呵的哂笑,跟那个夜里风雪一样,让李经受尽折磨,也坚定了他的信心和决心。
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随他去吧,李经咬了咬牙,胡乱的抓了一把身上堆积的雪,塞进嘴里,权当是解一解口中焦渴,顶一顶腹中饥饿。冷,自然是冷,可体会过了最冷之后,就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更冷了。
“贤弟来啦。”李家大哥扛着锄头,挽着袖子,随手抹了一把脸,往地上一甩,便湿了一片,“快些吃吧,弟弟,别等哥哥了,哥哥是个糙人,冷一点儿热一点儿的,无逑所谓。”
李经抓过饽饽,就着一根葱,拗着脖子,闭上眼睛,使劲咬了下去。也不知道是今年地里长出的葱格外的辣,还是哥哥的话,变成了一双温热的大手,捂住了李经的心,总之,暖暖的,很舒服。
“娘,宝儿不想吃饽饽了,你把锅里的菜拿出来给宝儿吃吧。”
李经和大哥听了孩子的叫声,也都停下了筷子,嘴里塞得满满的,看着李家大嫂。
“你这倒霉孩子,胡说些什么,哪儿有菜,哪儿有菜了?”
气氛尴尬到了极点,李经慌忙打着圆场,“嫂嫂,无妨,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你把菜拿出来吧,我不吃,也就是了。”
李家大嫂一把抓起地上的孩子就走,呲着牙愤愤的:“你这不知羞的小妖精,吃着老娘的,喝着老娘的,嘴还不闲着嘞!”每说一句话,就狠狠地照着孩子的屁股打上一巴掌。孩子的哭声震天彻地。
李经放下已经掰了一半的饽饽起身要走。
“贤弟。”哥哥直挺挺的站了起来,“休听那婆娘的,这个家哥哥还当得。咱们可是亲兄弟啊,爹娘死得早,哥就是个庄稼汉,没啥本事。咱李家在这阳城几辈子了,你是唯一认字的后生,李家的今后还指着你哩。”
“哥,我知道,不怪嫂嫂。”说着李经扭头而去。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来源4:http://b.faloo.com/706587_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