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翠喜一项有早起的习惯。她做了一晚上的乱梦。梦里晓儿好像化作了狰狞的夜叉,张牙舞爪的准备上前撕扯着翠喜。翠喜也不甘示弱,抓起铁蒺藜,上前和晓儿厮杀。她眼瞅着就要取胜了,偏偏从梦里惊醒了。
这会儿,她睁开眼,看到窗户玻璃上泛着一层蟹壳青,知道天已经亮了。她侧过身,让自己躺的更舒服点儿,呆望着窗户玻璃,回想着夜梦里的惨烈情境。下房的门开了,晓儿出来了,手里拎着她的那只棕色格子皮箱。皮箱里塞的鼓鼓囊囊的,不知道盛着多少私人物件。这些年,她在曹公馆里帮佣,明里暗里积攒了不少东西。当然,一部分是曹先生和太太赏的,另一部分就是平日里揩油得来的。
张妈和祝妈跟在后面,俩人都垂头丧气的。翠喜听到皮箱轮子擦地的声响,紧赶着就爬起身。她从沙发上站起,显得雄赳赳气昂昂的。她原本以为,晓儿肯定是面容憔悴,披头散发,眼泪汪汪的。可眼前的情境简直让她吓了一跳。
晓儿梳着工整的发髻,把头发都盘在了脑后,上面插着一只彩凤吐珠珍珠钗。她化着精致的妆容,涂脂抹粉,香喷喷的。身上穿着一件橄榄绿色的棉布旗袍,上面金丝闪烁。外面罩着一件咖啡色的长绒大衣,一直遮住了膝盖。腿上穿着笔挺的白色筒裤,脚上穿着一双暗红色的牛皮短靴。她拎着大皮箱走到了外面的院子里,顺势坐在那只皮箱上,从大衣口袋里摸出一只小圆镜子,对着镜子涂抹着紫罗兰色的口红。
翠喜和张妈祝妈站在门口的巍峨汉白玉廊柱下,眼瞅着晓儿的摩登打扮。天上的蟹壳青已经变成了透明的碧蓝色。东边一轮鸭蛋黄似的朝阳正慢腾腾的升起来。那是一只小圆胖脸,像是正眯着眼偷笑。它慢慢的离开地平线,升到了高处。紧跟着,东边的天空上便被烧红了,虾子红的颜色弥散了一大片,灼人的眼。
晓儿的半边脸浸染着虾子红,红扑扑的,光彩照人。她的脸上涂抹着一层明晃晃的油,微微的发着亮光。翠喜觉得那亮光很刺眼。张妈低声道,晓儿昨晚上给汽车行打了个电话,要了一辆汽车,正等着汽车开来呢。
翠喜听到这里,立即转身回到了客厅里。她把沙发上的被褥收拾妥当了,送回到了下房里。等到她出来的时候,汽车已经来到了公馆门口。汽车司机竟然把晓儿当成了太太,毕恭毕敬的帮她搬运行李,然后点头哈腰的请她上车。晓儿真把自己当成了太太,款款的坐在了车里。
她故意摇下来窗户玻璃。翠喜看到,她的嘴正动着。她以为,晓儿是在低声骂她。她刚要开口说出不好听的。晓儿却吐出了瓜子皮。原来,她正嚼着瓜子。
那辆汽车开出了曹公馆的大门,上面传来了晓儿的破口大骂:“曹家的人都不得好死!”
那一声喊叫着实凄惨,简直把翠喜和两个老妈子都吓了一大跳。在楼上,曹太太早就被汽车声惊动了。这会儿,她正披着百合色的睡袍站在窗户跟前,眼瞅着楼下的情境。她听到了晓儿的破口大骂,恨不得能变成孙猴子飞到那辆车上、撕裂晓儿的那张嘴。
可是,汽车既然已经走远了。她的心里即便憋着一股子火气,也实在没有办法发泄了。她只好咬牙切齿的忘了。今天,正是槐园拍卖会的日子,她紧赶着收拾打扮了,吃了几口稀粥和鸡蛋饼,便要小厮备车出门。春霖和长安也已经收拾妥当了。春霖告诉母亲,他和长安也准备去看热闹。曹太太答应了,催促着俩人赶快吃早饭。
张妈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一句话都不敢说。翠喜躲在厨房里准备咖啡,时不时的朝着外面瞅一眼。曹太太倒也没有提起晓儿的事情。张妈的心里略微的松了松。
曹太太和春霖夫妇来到了穆氏拍卖行,看到那里面已经热闹非凡了。文彬安排的很周到,他特意把拍卖会的现场安排在了后园的草地上。草地正中的白色石头凉亭子里放着圆桌,上面摆着大红册子,拍卖锤,一簇鲜花。亭子四周围着一圈白色的木桌子,底下放着白色塑料座椅。气氛显得很轻松,而不是一般拍卖会的庄重和死气沉沉。
梳着油亮分头,穿着黑马甲的年轻服务生们颤颤巍巍的端着金漆托盘,把橘子水,热咖啡,冰镇香槟酒,草莓冰激凌,夹心巧克力,奶油长面包送到了男女嘉宾们的手里。甚至有教会的掌事嬷嬷和主管修女前来凑热闹。她们裹在黑白相间的光电绸袍子里,披着纱网头巾,说着俏皮风趣的拉丁文,手舞足蹈,专门和年轻的英俊们说笑。曹太太和春霖夫妇一路走来,觉得真热闹。
春霖对长安笑道:“我们就等着看热闹吧。看一看董槐园的玛瑙钗能卖出多少钱!”
长安正陶醉在周围宾客对她的艳羡目光里,她听到春霖的话,笑道:“我们还是专心的走路吧!”
春霖早已察觉到周围宾客们对他和长安的艳羡,笑道:“我们又出了一会儿风头!看来,我们真的来对了!”
曹太太款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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