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睡的辛凌突然出现在身后,李恪手一抖,展开的锦布就叠了起来。
他回过头,满脸都是云淡和风轻,只是呼吸略微有些急促,脸色隐约有些泛红。
现在是夜里,天上无月,洞中无灯,所以这些细节并不重要。
他笑嘻嘻问:“夜已深沉,辛阿姊为何不睡?”
辛凌在洞口的另一侧坐下,抱着膝,撑着下巴:“被吵醒的。”
李恪不由抽了抽嘴角……
辛凌看着李恪:“深夜何以不睡?”
“观星。”
“锦布所书何物?”
“秘密。”
话题到此终结。
两人以相似的动作各据在洞口一角,听着蛤蜊的呼噜,看着由养和灵姬打情骂俏,自顾自沉默不语。
这让李恪这个话题终结者尤为尴尬。
他想了想,硬着头皮打破僵局。
“辛阿姊,今早有一事忘了与你招呼。禄君希望泰去百越。”
“百越?”
“国尉欲发兵吞并百越,令禄君为他沟通湘离二水。”
辛凌想了想,轻声说:“若泰应允此事,可也。”
李恪大喜过望,正坐抱拳:“那便劳烦辛阿姊书信一封,以安泰君之心。”
“不需要。”
李恪不由一怔。
墨家等阶森严,纪律严明,墨者们可以游学天下,但对自身的前程却几乎没有发言权。是否为官,何处为官,都需要经过九子一级或钜子亲自同意,这是自墨翟便定下的规矩。
跳出这些约束的办法也很简单,像癃展那样退出墨家就行了。
墨家出入自由,只要以后不再以墨者自称,退出并不需要跟任何人打招呼。
然而,墨者退出墨家者极少,为官出仕者也极少,李恪不知道其中根由,但这些关于墨家的事都是由养三人所说,肯定不会作假。
那么辛凌说不需要,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是想借此逼着泰退出墨家,还是压根就没想过让泰响应这场征辟?
李恪疑惑地看着辛凌。
辛凌自然知道李恪在疑惑什么,低头解释道:“若是寻常墨者,此事必不可行。然泰为杂墨,虽习墨学,却非墨者,他若愿为秦官,无人可以拦阻。”
李恪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是因为辛凌话里对杂墨的歧视,而是因为前面那句“寻常墨者,必不可行”。
“墨者皆不许在秦国做官?”
辛凌摇了摇头。
“何以如此?”
辛凌叹了口气,目视星空,陷入沉思。
“墨子行游天下,广收门徒,于在世之时,渐成三墨,曰qí mò、赵墨、楚墨。其时三墨一体,戮力而行。然墨子卒没,慎子归隐,三墨也因三国分歧日渐离心,这其中,最大的根由便是相里子携赵墨入秦。”
“是发明兕蛛的那位相里子么?我记得他是第二代钜子吧?”
辛凌苦笑着摇了摇头:“钜子名为三墨共主,实则……除慎子之外,唯六代钜子离可号令三墨。余者如相里子,孟胜子,还有老师,都不过一脉之主。三墨用其承继钜子之名,如此九代以降,墨家才不至分崩离析。”
李恪张了张嘴,一时居然无言以对。
辛凌似乎打开了话匣子,往日数天也说不出这么些话,今夜涉及到墨家,竟有些滔滔不绝的味道。
“相里子携赵墨入秦,得孝文王所重,墨者多有出仕。他们践行墨家之义,改革商鞅之法,令大秦国力一日千里,赵墨也随之渐成秦墨。”
“此后,楚之孟胜子为三代钜子,齐之田襄子为四代钜子,钜子之位虽在三墨流转,秦墨却渐成鲸吞之势。自第五代,腹?{tūn}子重掌墨家,一生所愿,便是令三墨合一。”
李恪的眉头越皱越紧,辛凌的话前后矛盾,前头还说墨家不在秦国出仕,后面又说秦墨之盛,只差一统三墨……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他看着辛凌,一言不发,辛凌也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彻底消化之前的信息。
李恪轻轻点了点头。
“腹?子时,秦墨与法家齐名,上下共有弟子千人,门人皆食秦国禄米。墨义早已无人提及,墨者们着官袍,食黄羊,行秦律,牧生民。”
“然三国乱战多年,墨者亦多有死伤,他们早愿三墨一统,却不愿如秦墨那般入朝为官,fǎn gōng旧国。”辛凌深吸一口气,铿锵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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