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消了下去。
石咏能理解顺天府的做法,知道贾雨村力争息事宁人,不希望此事闹大。若是真有人往龙虎墙上贴那匿名检举的书信,势必会煽动起一小部分不明真相的落榜考生,挟裹着怨气一闹,势必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样看来,这个贾雨村,做官还是很有经验,很老道的。
正如顺天府所言,此次乡试的试卷,在鹿鸣宴的那一日就已经送到礼部去了。顺天府是礼部官员第一个检视的对象,其余各省的乡试答卷,将根据路程远近,限期送至京中。
与此同时,监察御史那里,也闻风而动,有那年轻气盛的御史上奏,指称此次顺天府乡试“恐有”舞弊之嫌,具体实例仍是举的石喻,一是说他跳过岁试,二是认为他小小年纪,才学与经验俱有限,主考所看重的实务策这等试题,也是他这等年纪“不应”擅长的。因此御史奏请,将此次顺天府举子的试卷,详加勘察,尤其年纪轻轻就中举的石喻,更应有老成的官员仔细覆试,以勘其能。上应其所请,责令礼部勘察,并命将越级应考之事详细报来。
御史上奏的消息,只在京城官场中小范围流传。十六阿哥向石咏提起,石咏感慨了两个字:果然。贾雨村预言得一点儿不错,这投匿名信的人果然没指着顺天府这一条路径。
礼部那边得信,一点儿也不敢怠慢。贡院那里,早在发榜之时,就将考生所做的墨卷,和时候誊抄的朱卷全部封存,交由礼部。礼部官员的第一步便是将同一人的朱卷与墨卷相对比,看是否完全一致,若是墨卷有错,朱卷明显地将其改过来的,那誊写朱卷的官员便是要受重罚的。
待到朱卷与墨卷比对完毕,礼部诸人又开始详详细细地勘查每一名中试举子所答的墨卷,检查每一个字有没有写错,该避讳的地方是否一一都避讳了。除此之外,还会检查考生在试卷之中是否写过可疑或是不常见的字眼,是否存在“关节”。这关节,便是考生与主考事先约定,暗通款曲的记号,大家商议好在试卷中出现特定的某几个字或者某句话,考官见到了便知是某生的试卷,并将其取中。
除了勘校试卷以外,因有御史奏事的缘故,自从主考官陈邦彦以下,所有的考官都被请去了礼部,回忆改卷的情形。当日曾经在贡院内的监临、监视,也都调集至礼部,一一询问贡院内的情形。好些人还尤其被问到那名年纪最轻的考生,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情形。问下来的结果,特别的情形是没有,倒是有人对这小小年纪的少年见义勇为,将一名在考场中晕倒的生员扛出去的情形。
所有被讯问之人,都留有口供,并且一一画押。可见朝廷对科场之事极为重视,万万不可容忍舞弊之事发生。
因为牵涉的人数众多,没过两日,这乡试结果恐有“疑问”之事就又在京城传了开来。孟氏听说的时候正在用一把小铜锉轻轻地磨指甲,她头也不抬,言语里略带一点儿得意,对孟家陪嫁给她的管家孟大说:“早年间曾听父亲说过,科考的时候,坐在场中答题,远不如在学塾中时候那么自在,人人都会紧张,因此那答题的卷子难免会有疏漏,考官一时看不出,可是回头慢慢有功夫的时候总是看得出的。”
“都已经到了这最后一步了,那卷子是所有这些人都睁大了眼去挑毛病,就算之前没错,许是现在也会被挑出错儿来。”孟氏放下铜锉,抬头望望镜中自己的形貌,又补了一句,“我就不信了……”
孟大苦笑着看看身周:“太太,旁人怎样咱们看着就好。可是咱们这头……您总得拿个主意,总这么住着也不是办法!”
他们已经在庆德推荐的这一家客栈里住了十来日了。客栈将他们当了大主顾,服侍得殷勤周到,可他们也不能总这么着。
孟氏敛了眼皮子,轻描淡写地说:“这我知道,这就快了!”
可事实却远非孟氏所想象的那样,礼部的人都卯着劲儿要给这届的举子挑毛病。这届的主考陈邦彦就是礼部侍郎,若是礼部自己人查出自己人有什么不妥,难道很光彩吗?
因此,这重勘试卷的工作持续了许久,却一直没什么发现。
另外一头,礼部官员查起当年石喻为什么能越过岁试的旧事,自然将当初顺天府的学政周和正也揪了出来。毕竟他主持顺天府的院试,石喻参加乡试的资格,实际是从他这里获得的。
周和正大叫冤枉,说此事明明是景山官学所请,他只是听命而已。而且周和正一时想起旧事,便道当初石喻的卷子通过科试,可是诚亲王亲自看过点了头的。这一下可好,又将诚亲王给牵扯出来。
诚亲王胤祉那个气啊,他当初就是一时心软,放了那孩子一马,让他到乡试里试炼试炼,是骡子是马,拿出来溜溜。若是他当初没有这么好心,如今怎么会多出来这么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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