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古岸渡口旁,浑浊的河水卷着略带粉红的白沫匆匆奔过,北风呼啸,引来两岸松柏凄惨的哀鸣。
结满霜花的船头,两个老汉缩手蹲着,闲话着家常。乌蓬上的冰晶被小泥炉火烘成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砸在薄得连只鸡都托不住的冰面上,开出一个个小孔。船尾,白发老妪挥着棒槌,“砰砰砰”地打着衣服,松树皮一样的手被冰水泡得酥红。
黄河即将冰封,客人越来越少,生意也越发地艰难。两个老汉们抽着烟袋侃龙门,从集市的菜价一路谈到长安的金銮殿,谈宰相家的门房谈后宫的******。侃到今上对皇后娘娘的敬畏时,其中一个老汉忍不住以烟斗磕了磕船头,愤慨道:“人人都说皇上是个厉害人,我就不觉得。一个大男人能被娘们呼来喝去算什么!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面。”
“可即使被吆来喝去,他也是皇帝。”低吟浅唱般优雅的声音响起,老汉抬起头,拨开风雪,可见一行三人披裘衣踏雪而来,单看裘衣缎面的光泽,就晓得这是富贵人家出行。
当前一人,步伐款款,银青色斗篷翻出无一丝杂色的纯白毛皮,又缝珍珠水晶为流苏,行动间,叮咚脆响,清脆悦耳;紧跟其后的两人,冬衣臃肿却难掩盈盈婀娜,狂风裹着雪子掀起斗篷,缝隙处漏出曼曼长裙,间有红鞋惊鸿一瞥。
主仆分明。
老汉们镇日地渡人过河,也算见多识广,几乎是刚照面,就确定这半遮着脸的两女一男必定身份高贵得无法想象,极有可能是皇亲国戚!
最少也是长安城的贵人。
喘息的功夫,三人已行到面前。主人不做声,紧随身后的女子上前,伸出一只曼妙玉手,对老汉道:“连人带船买下,多少钱?”
两个老汉闻声,连忙站起,一个掏出发黄的汗巾,把掉了漆的木板擦着透亮透亮,同时跑到船尾招呼洗衣服的婆子快些过来给炉子加炭火,另一个则勾着腰,放下甲板,殷勤道:“公子要渡河?这天寒地冻的,价钱可不便宜。”
“本……我家公子身就富贵命,从未为钱烦恼。”女子冷冰冰地说着,随手一把铜钱叮叮咚咚地砸在船板上,船老大定睛一看,不得了,数百个大钱,还夹了好几个碎银锞子。
晓得是笔大买卖后,船老大本就殷勤地脸色顿时热情得能滴下春水,他贪婪地看着地上的铜钱和碎银,咂吧了几下嘴,道:“虽说最近戒严,可这些钱……也着实多了……”
“这只是买船的钱。”女人冷冰冰地说着,脱下兜帽,露出一张画里神仙的漂亮脸蛋。
“……姑娘,”老汉怔住了,“你……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
他已经很老,可是男人再老也还是男人,路过怡红院的时候他会忍不住瞄几眼楼里的俊娘们,西山烧香时也会趁着人挤人偷看富贵人家的娘子丫鬟。但即使是怡红院里最红的花魁,号称小西施的南城李员外的闺女,把她们全都绑在一起,怕是也比不过眼前这女人的一个手指头。
美,实在是美,美得老汉年近古稀的心,都死灰复燃、蠢蠢欲动了。
“……船家,这艘船,卖不卖?”
又是一个声音响起,冰冷如霜,却又带着刻骨的魅惑。
老汉眯着眼睛陶醉地享受着,突然呼吸一紧,双脚凌空,低下头,才发现那比怡红院的花魁和李员外的闺女加起来都美的女人,正用她美丽的手捏着他的喉口。
方才说话的女人,此刻也脱下了兜帽,冰冷地看着他。
也是个大美人,美得标志毫无瑕疵,甚至失去了活着的味道。
被她的眼睛注视着,老汉的心中生出了寒意,舌尖打颤,抖了许久也没有吐出半个字。
倒是那木偶美人见船家因为自己的注视而颤抖发愣,却也不多言,转过头,询问主人:“公子,不如——”
话音未落,掐住船家咽喉的丰腴少女已情不自禁地舔了下舌头,道:“瘦了,老了,不过聊胜于无。”
然而主人却选择了宽恕。
伸出修长骨感五一丝赘余的手,缓缓地画了一个浮想,点入老汉额心:“近来杀孽太过,我不想再生事端。”
指尖划过,老汉顿觉一通天旋地转,本该是晨曦的天空突然翻转为皎洁的月夜,银光挥满渡口,月色朦胧,紫燕回旋,稀稀落落的雨水落在地上,心,也禁不住地柔软起来……
……
……
一叶孤帆,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浮冰的黄河上,小舟荡起略带血红的水波,李夜吟惬意地坐在船舷,就着炉火,品新酿的绿蚁酒。
“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悠然地吟诵着,伸出手,盛住入掌即化的雪花。
在他身旁,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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