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在下着雨,檐头点滴,越发显得室内的安静。他走了进来,见我坐在房中一动不动,走到我身边坐下,柔声道:“小七。”
我缓缓回过头,他身后是明亮的窗子,他的脸庞在这长窗之前映照的分外出尘,即便坐着也显出的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我恍惚微笑了起来,道:“你好。”
你好。
——原来,便是这样好。
他温言道:“怎么了?”
那样的温柔,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
我侧着头微笑,道:“见过若离了么?”
他微微一楞,道:“没有。”
我点了点头,道:“那也难怪,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我这里。”又微笑道:“留她在这里,是我不好。”
他诧异:“你说什么?”他眼中有犹疑之色。我的心开始微微抽搐起来。
我道:“她已怀有身孕。”我直直地看着他,“你还不知道吧?”
他蓦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我。
他眼里有惊讶,有凌乱,有慌张。
他知道。
他从来那么平安祥和的一个人,此刻却忽然慌乱起来。
我静静地瞧着他,忽然笑了起来,道:“我都知道了。”
我道:“你去吧。”微笑着:“带她一起去吧。”
他说:“小七!”他伸手欲拉住我的手,我轻轻将他拂了开去,声音斩钉截铁:“你带她走吧。”
他半晌没有做声。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花儿的清香袭来,密密匝匝、层层叠叠。
他说:“是我不好。”
他的声音里有叹息,有懊恼。
他说:“那日,我也不知怎么的,我被父皇责骂,心情不好。……我也不知怎么了,醒来后……”耳边嗡嗡作响,他说的话却字字句句刺进我的心里,无力反击、无力躲避,所谓垂死挣扎。原来垂死,就早已无法挣扎。
我紧紧攥起了拳,低声道:“出去。”
他摇头,他说:“小七。”他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他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很久很久以前,他说,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他说,今生今世,我朱高爔便只爱欧阳以宁一人。
他说,绝不反悔。
言犹在耳,余音缭绕。
还是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部电影。男女主人公曾经相爱,到最后,颠沛流离,终于重逢,可是身旁,却已牵了旁人的手。
那时候不懂,总以为,多可惜。
多可惜,为什么相爱的人,总是要被命运捉弄,总是不能够在一起。
现在才明白,说什么命运,为什么要怨命运,捉弄自己的人,终究还是自己。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要很爱很爱、不离不弃,才能做到的这两句话。又怎么可以轻易许诺?又怎么能够轻易相信?
他心里只有我一人。可是他却可以抱着别的女子,和别的女子同衾共枕,和别的女子双宿双飞,和别的女子朝夕相对。
这不是爱。
至少——我要的爱,不是这样的。
我看着窗子里透进来的微光,那漫天纷纷扬扬的雨,那落地的满地雪白,飘飞四散。慢慢挤出一句话来:
“我不要你了。”
眼泪忽然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我转过身去:
“我不要你了。朱高爔,你走吧。”
他走上前来,抓住我的手臂。抓得那样紧,勒得我生疼,他说:“小七,这并不是多大的错,”他说:“我答应你,从此以后,除了你,我绝不看其他女子一眼。从此以后,我绝不会再碰她一下。从此以后……”
我打断了他,“我们没有从此以后了。”
我的语气怡然恬淡:“没有了。”
他楞了下来,静静地看着我。二人对望,良久,他方轻声道:“我明日再来。”点了点头,低声道:“你好好休息。”慢慢后退,到了门边,又道:“我带她走。”
咬了咬牙,转身走了。
我整个身子软软地瘫了下来,靠在墙边,嘴角扯起一缕凄清的微笑,眼泪却扑簌簌地掉了下来。
繁华到了极致必是颓废,爱到了极致就会不爱,幸福到了极致就会悲伤,痛到了极致原来是麻木。
原来,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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