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雾愈发厚重，根本无法闪躲，不过须臾之间，便已从足下漫至肩头。令二人吃惊的是，这水雾竟与活水一般，令他们有窒息感。所幸水雾无毒，盖聂与卫庄对视一眼，一齐飞身遁入山阴密林。
山阴密林中倒没有水雾，让两人的压迫感瞬间减小不少。
“刚才的水雾，明显是想把我们往密林中引。”盖聂拭去额前的水珠，缓缓开口。
“以刚才起阵者的功力来看，杀死我们两个也算易如反掌。水雾中没有毒，很有可能是想从我们这里得到什么。”
卫庄的语气中有压抑的怒火。盖聂知道他的师弟最讨厌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可对方的修为若以鬼谷九学来评定，至少已到了行幽二门以上的境界，更何况刚才的阵法中，水雾绝非幻术。
“现在看来，出密林希望渺茫。在师父察觉到异变并且赶来的这段时间，我们断不可坐以待毙。”盖聂在黑暗中折了一根粗细刚好的树枝递给卫庄，“按照我们平常修习登山的道路走。”
卫庄接过树枝。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他们的确没有别的路可走。算上这次，天台山他也只来过四次，而他的师哥虽比他早来鬼谷整整两年，但估计是师父看得紧，很少来天台山。更何况天台山天光少顾，山阴密林又着实繁杂辽阔，即使用尽两年时光，也未必能够摸清此处形势。于今之计，以不变应万变，确实可行。
盖聂又在黑暗中mo索了片刻，给自己找了一根树枝，两人便借着一息尚存的光线前行。但黑暗愈发浓稠，片刻，就连星点光线都无法透入了。盖聂便知行踪已然暴露，但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对手实力相较于他们太过强大。索性叫住卫庄，在约摸山腰的地方停下歇息。
卫庄只觉得黑漆漆的很不舒服，便问：“可有火柴？”
“方才身上有，但在水雾中弄shi了。”盖聂的声音传过来。卫庄轻哼一声，便在自己附近mo索着有没有光滑的石头。那边盖聂不知道在干什么，没有太大动静。
在折腾得满手泥之后，卫庄总算找到了两块令他勉强满意的石头。猛力敲击摩擦后，火星四溅，顺势燃起卫庄脚下的枯叶。卫庄在枯叶上加了几根枯树枝，让火势更大了些。
盖聂看着火焰在黑暗中腾升而起，本应安心，但不知为什么，他却觉得一切太不正常。于是道：“小庄，你到我这里来——”
黑暗的山阴密林没有天光眷顾，寒气非常。卫庄没有听盖聂的，而是待在原地烤火，让身上暖和起来。盖聂不放心，便顺着火光寻过来，与卫庄并排坐下。
“师哥原来是想与我一起烤火啊。”卫庄往火堆中填了几根树枝。盖聂没有答话，看着眼前火焰明明暗暗。树枝在火中燃尽成灰，发出噼里啪啦的哀鸣，又似乎是在兴奋地歌唱，毕竟它们一生都没有见过火光。
“不知道师父有没有察觉玄天鬼谷异变。”
“你是在等着师父来救你？”卫庄换了个他认为舒服的姿势坐着。
盖聂沉默。但沉默不代表默认。他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眼前这团燃烧的火。
黑暗中，光明固然可贵。但是浓稠的黑暗，怎么可能允许光明轻而易举地产生并且持续。
赤黄相间的火焰在盖聂意料之中地出现了变化。幽紫色的光束从火焰底部缓缓上升，但光束很细微，若非盖聂料定事出非常，断然无法察觉。
盖聂心下一紧，当即将整个身体压在了卫庄身上。背后，几乎是在瞬间，幽紫色的光束吞噬了火光，迸发喷涌，直逼盖聂后背。卫庄猛地被扑倒，没来得及反应，浅灰色的瞳孔中只模糊地映着盖聂的面庞。他的脸色一如既往，静如愿湖，只从他微皱的眉中能够感受到他后背的剧烈痛楚。他能够隐约看到喷涌而出的紫光，妖艳得令他厌恶。他侧了侧头，看到盖聂的手狠狠扎进泥土中。
有什么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上。卫庄视线一转，面对盖聂。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脸上，汗珠已布满他英俊的脸——但盖聂的脸色早已苍白。支撑于地的双手在颤抖，仿佛下一秒他就会栽倒。可是他没有。
起码在攻击结束之前，他的表情没有任何波澜。
然后，卫庄就看到自己的师哥，与他背后的紫光一起，陨落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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