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采细细打量朱延平,暗暗点头,这是个有前途的人。
有勇力,不足为奇;有才华,竞争激烈也不见得能出头;若两者结合,还是边患连连的此时,这就是大本钱。如果卖相好一点,很容易崛起。
张溥则见朱延平杀人后,却能气定神闲稳住情绪,这很难得。
各自见礼后,张采询问起昨夜的事情,朱延平看了一眼张溥,如实回答。
结果二张同时皱眉,听朱延平讲完后,张溥道:“这白家三虎有从逆嫌疑,鱼鳞甲非是寻常甲胄。最近听闻山东闻香逆贼不感天恩浩荡,颇有复起之势。若白家三虎与闻香逆贼有牵连,衙门如此处理,也不足为奇。”
张采则赞道:“原以为朱将军有甲胄在身,与亲兵击斩匪首。未曾想却是孤身一人,张某敬佩将军胆气武勇。”
娄东二张,完全可以代表太仓州、乃至是苏州府的士林舆论。
见这两人并不看轻自己,朱延平收敛喜悦情绪,道:“击斩贼匪,本份职责,不敢言勇。今日拜见先生,有一事请教。”
至于张溥口中的闻香逆贼一事,朱延平没有接话茬子,这种谋逆的事情少谈为妙。而且,这里距离山东遥远,没有谈论的价值,张溥也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这时候张家老仆端来茶碗和点心,张溥将自己茶碗推过去,续了水,说:“朱将军请言,但说无妨。”
“说来不禁有些厚颜,此次杭州之行,遇山东青州府乐安举人孙海先生。孙先生为杭州坐营总兵杨国栋幕僚,在下北归之际曾言,说如今边患不靖,投军报国用处不大。唯有科考登榜,文职领兵方能有一展才华之地。否则武人领军,颇多掣肘。”
二张听了颔首,朱延平继续说:“不怕二位先生笑话,在下也有卫霍、岳武穆之志。如今的局势,按在下师尊所言,乃是内有诸党相争,举国内耗,外有猖獗边患,空有国力而不能平。有形势不好,朝夕间便会重演靖康之耻的危情。若以武人身份领兵,受制于人恐难有所作为。”
张溥与张采互看一眼,都有些惊奇,没想到朱延平也是个放眼天下的人,是个能看到朝廷危机所在的明白人。
“乐安的孙先生说,在下戴孝应征为国效力,就有夺情的成分在。指点在下参与今年乡试,在下见识浅薄,师尊又云游南京,不知孙先生所言可行与否。故来请教二位先生,若能成,在下整军备武之际,也要竭尽所能,争上一争。”
喝一口茶,朱延平苦笑道:“争一个为国捐躯,能死得其所,死的安心的机会。”
张采捏须,沉吟道:“孙海的说法有一番道理,可朱将军,这科考不易呀。”
“在下也知其中不易,有个功名在身,在下在边镇领军,也能少些猜忌。”
张溥眉头轻皱舒展,看向朱延平:“朱将军一番壮志,实令敝人汗颜。若将军有把握,敝人也会助力一二。”
“如此,谢天如先生大恩。”
又闲聊几句,将杭州大营发生的哗变说了后,朱延平告退,张溥、张采起身送他出院。
重新返回七录斋,张溥落座后,眉头继续拧成一团:“这人心思摸不透,不知是真报国,还是一番虚言。”
张采拿着点心,想了想说:“应该不假,否则不会如此焦虑。这边镇的水,深了去,没有功名投过去,外人极难立足。”
“就怕此人借你我之名招摇,拿了功名却食言而肥,到时你我,岂不就成了士林笑柄?”
张溥说着叹气,他最大的财富就是幸苦积攒的名望,若他为朱延平张目,只要把朱延平报国的理想宣扬出去,南直隶的科考官会给他一个面子。
可就怕朱延平得到了功名,待在家乡不走了,到时候朱延平固然会遭到一番骂名,可也能衣食无忧。他张溥,就成了双目不识人的瞎子。
出了张家园,朱延平登上马车后,轻呼一口气,身姿懒散倚靠着车厢,细细回忆,感觉自己没出什么洋相。
和名士打交道,比官员还要麻烦。官员那里能各取所需就有合作的可能,名士这里,看的就是对方的喜好。
鲁衍孟睁眼看一眼,道:“去衙门一趟,昨夜的事情,还有不少尾巴。”
说罢,鲁衍孟裹裹棉被,换了个姿势继续入睡。
西门,守城衙役登上马车要检查,一看端坐闭目养神的朱延平,赔了个笑,赶紧下车,放行。
里面那位,可是能搏杀两头恶虎的猛人,没事少招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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