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九夜,乾清宫里天启执白子与张嫣对弈,和其他人下棋,天启喜欢执黑先行。而和皇后,永远都是皇后执黑。
曹少钦跪在地上,一旁刘时敏烹茶,魏忠贤手里抱着一叠司礼监批好的折子,念着。
天启一心二用,棋子落盘清脆作响:“这么说,黄河这边,打明年起,每年要多一百二十万到一百八十万的修缮钱?”
“这是户部和工部的预算,理由是这五年以来,黄河失修,地方懈怠河政,未曾用心维护。导致明年修缮费用高达百万,或许后年的费用会降到七十万两以下。”
天启握着棋子迟疑:“这钱省不得?”
魏忠贤摇头:“一点都省不得,修堤是持续工程,一处出差错,整条工程就废了。老奴觉得,这事咬牙也要办好。崔呈秀可以,不如让他执掌工部事。”
抬眉看张嫣,天启问:“皇后是开封人,这黄河皇后一定是的看过的,皇后说说这钱该由谁出?”
张嫣右手指尖一枚黑子捏着,如玉面庞带着永远挥不去的微笑:“河政松懈,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朝廷的钱要花在战事上,边塞战事才是紧要大事。所以这钱,还得河南来出。”
见张嫣这个河南人毫无顾虑的卖了河南人的利益,天启露出笑容,毕竟不是真的河南人。
黄河、运河都经过河南,河南是平原、人口、交通大省,可在给朝廷上缴的钱粮赋税里,还有此时征发的辽饷里,河南只上交规定的三分之一。余下三分之二,是河政专用款项。
万历为了抓好修河的事情,派出的河道监察宦官都有死命令,谁负责哪一段施工,下雨、发洪了谁就去河堤上睡觉。河堤毁了,你就去死吧。
就这样,河道监察宦官和矿监、税监一样顶着骂名,因为这帮人为了确保税源和工程质量,断了无数人的财路。这些无数人自然不可能是平头百姓,就算得罪了百姓,几年后谁记得这件事?
到宫里当宦官的都是苦命人,活的下去的人谁又会来宫里?这帮人多数心里扭曲不假,可有时候比那些代表百姓的人要有良心。
真按国法来,此时大明的官员、士绅包括士林,老老少少都要砍头!
太祖高皇帝有祖制,除科道官外,向朝廷进言只能是士农工商军里头的农、工、军!
士子一律不准进言军政国策改革大事,当年犯了这一茬的一名赵姓士子脑袋被剁下来,在南京城挂了很久。商人也不准,士人与商人心思复杂,又有诡辩口才,这些人对朝廷提的意见,必然对他们是有好处的,那么必然会影响到朝廷。
朱元璋就是如此想的,也是如此的蛮横做法,从国法上明确不给士人和商人提议权。对于目不识丁的农民、工匠、军人,他都会随机抽取,听取他们的意见。
现在的士林,之前东林搞清谈议政,评击朝中诸党署政措施,执掌舆论裹挟民意。说白了就是骂皇帝派矿监收矿税,矿税该不该收?该收,万历派了矿监监察而已。
还有富裕州府一律有设有宦官税监,只是监察而已!
河道方面水患频发,造成灾民百万,派出河道宦官,也是监察而已!
真正意义上的党,第一个是东林党!为了对抗他们才会有沈一贯的浙党,看不惯东林,才有方从哲的学生组建的齐党,之后冒出楚党。
铤击案、争国本两件事,东林捍卫了光宗泰昌皇帝的长子继承权。泰昌皇帝一上台,就废除了万历派出的种种监察宦官。听了哪些人的话,自然是不需要说的。然后,继位一个月他就驾崩了。
连自己的陵墓都没时间修,用的还是代宗景泰皇帝废弃了的陵。
握着白子,天启没心思下了,投到棋盘上清脆作响:“将河南军政换一遍,换些能做事的去做。河政费用容不得压缩,告诉工部、户部和通政使司,该用多少报多少。所缺费用,河南负责六成。若派去的人连六成都挤不出来,那就追查。事情摆在那里,人还都活着,总是能查出来的。”
魏忠贤躬身应下,转身从刘时敏手中取了一杯茶,呈送天启手中,天启继续说:“河政关乎两岸千万百姓生计,这件差事若办砸了,也可见他们良心如何,该杀的杀,不必再禀。”
说着饮茶,扭头看曹少钦,曹少钦赶紧将额头贴在冰冷地板上。
“至于曹少钦,胆子倒是不小,不愧是从净军出来的。”
“老爷饶命!”
曹少钦也是从师傅刘时敏这里才知道,朱延平竟然是宗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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