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五,从江南贩卖牲畜归来的高迎祥回到米脂,这才几个月不见,姐夫李守忠操劳过度而死,更准确的说法是拖着省钱不治病,活活把自己弄死了。或许五十三岁对边塞底层人来说,已经是高寿了。
如今米脂的气氛不对,作为边塞黑白两道通吃的高迎祥,很老实的没有搞大排场,没去县城,来了李家站。
结果只看到姐姐和二外甥,李鸿基那个不省心的东西可能赌气,又没来见他。
若是手下弟兄,像李鸿基那样不安分,敢打敢冲自然是好事情。可李鸿基是他外甥,他只希望两个外甥能安份过日子,老老实实吃皇粮。
他是早年活不下去了,才跑塞外,吃了多少苦,多少次和阎王的勾魂使者擦肩而过,连他都数不清。
留了两匹布和一石米,高迎祥就匆匆走了。
米脂太危险,一路走来已看到了两起命案,那个镇虏军的骁骑将军心狠,大冷天的让人开工修河堤,一个是掉进河里捞上来成了僵尸,一个是在开采山石时被火药炸起的乱石开了瓢。
施工的都是河套的汉子,他认识,所以要赶紧跑,万一被牵连,他就麻烦了。别人或许怕他手底下的兄弟凶狠,可现在谁敢和骁骑将军比凶狠?
只是那个不安分的混账竟然当兵去了,这位朱骁骑的兵好当?十石的安家米,摆明了就是买你的命!
十石米,两千斤,真的可以请老秦刀客杀个人……
此时的朱延平,巡视各处,在银川驿南十里一处俘虏聚集点检查中午的米粥,还算浓稠:“他们工作苦,有危险。这是让他们赎罪,但我们还克扣口粮,这就是我们的不对。”
秦朗罩着斗篷,双手缩在兔皮暖袖里,吐着白气将斗篷上兔绒收边染了一层霜:“东家,拨出的米粮足够,这方面我会多查着。不会让下面人做错事,激起众怒。”
“不怕众怒,这是我们自己的想法。给他们吃饱是我们的良心,也是我的主张。下面人不管什么原因克扣口粮,俘虏吃饱与否我不管。我在意的是,他们违背了我的军令。你多用心,出了事情我会让张天赐出面收拾,斩马谡这种事情,我也干的来。多打招呼,防微杜渐。”
离开粥棚,进了附近的军帐,坐在火炉前烤火,炉子里烧的是煤炭,不是木炭。西北林地稀少,烧木炭的成本高昂,这里寻常人家烧的是危险的煤炭,搞不好煤烟中毒,全家就归西了。
可不烧,又会无法做饭,甚至活活冻死。一条条人命填下去,总算是摸明白了煤炭的使用方法,要排烟。其实也不是全天烧,这里流行的是土窑火炕,火炕烧暖后人缩在炕上,也冻不死。
此外这里还有一种泥炭,就是在河滩湿地连着草根挖出的成块泥土,这些土都是腐朽河草堆积而成,夏日晒干后,冬天烧炕十分的给力。烧出的灰,又是上好的肥料。
如今天冷,这地方甚至有狼豹之类的猛兽入村伤人,野外根本没有多少猎物。
“吁!”
一群裹的厚厚的骑士从南来,见大纛在此,陈雄勒马翻身跳下,须眉结着一层白霜。这个时代北方的冬季,冷的超乎朱延平想象。
“老爷,天使已抵延安府,明日启程会在延川落脚,后日落脚绥德,大后日会来米脂。”
陈雄入帐,站在朱延平面前探手烤着火:“带队的是詹事府少詹事,挂礼部侍郎衔周道登,随行的有兵部侍郎,都察院右佥都御史李邦华,及锦衣卫佥事李渐凉。还有神机营副将杨御藩,率神机营两部为护卫仪仗。”
朱延平听了一愣,倒好茶水递过去:“怎么是周道登这个老糊涂?”
这是个官场极品,也是个奇葩。堂堂万历二十六年二甲进士,还是宋朝理学的鼻祖周敦颐的后裔。结果,活活在京师当了一辈子的乌龟,谁都不惹,什么都怕,把脑袋缩进龟壳什么都不敢做。
年初东林依靠京察横扫诸党,让出一个礼部侍郎的位置给周道登,结果魏忠贤的老乡,刚刚入阁的魏广微拜访其父好友赵南星,被赵南星骂老朋友魏允贞无子,意思就是你巴结魏忠贤,不是魏允贞的儿子,你让祖宗蒙羞。
魏广微和东林关系亲密,还是投了魏忠贤。这是万历三十二年的进士,比周道登晚两届。
心情很不好的魏广微碰上周道登,就说你干这个工作不合适,不是干这种活的材料。于是,有资格入阁的周道登赶紧写了辞职报告,缩了回去,在詹事府继续养老。
更让朱延平难以接受的是,堂堂二甲进士周道登,受邀在双鹤书院讲学的时候,基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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