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商队有马有车,在平坦的大道上走得很快,不过午时,就已经行了有五十里地。看看路边的里程碑,离北信口就只剩五六里了。但这时,走在最前的一辆大车,却一扯马头,向右下了官道,领着后面的车辆,改走上大路边的一条丈许宽小道。
“停车!”呼庆大声一吼,一夹坐骑,领着亲兵,赶上前去把大车拦下。
“员外,你这是作甚?”车夫被一群人围着,也不见慌乱,平平静静发问。
呼庆眯起了眼睛,冷声问道:“为甚不走大路?”
“回员外,北信口的渡头,已经废掉了。现在的渡口在这条路上。”
“什么?”呼庆向大路远处望去。满眼都是光秃秃的,一棵高点的树都看不到,灌木丛也都过了火,唯一的绿色是地上的杂草。不过虽然没有遮挡,在这个距离也看不清北信口的渡头为何会废掉,明明大路还在啊!
李庆善和完颜撒睹这时驭马而至,三言两语问清楚了情况,撒睹当即大叫起来。三年前,自称大渤海皇帝的高永昌就是在这个岛上【注】被活捉的,完颜撒睹的从人中,也有几个当年来过这个岛,早已把这岛上的地理禀报了两人。现在说北信口被废,他们如何会相信,北信口离对岸只有半里多,而其他地方少说也有一两里。这天下,哪有舍近取远的道理。
完颜撒睹是痛快人,也不废话,把刀一拔就逼着车夫回头走大道。见主子抽刀,他的从人们也跟着一起把刀抽了出来,在几个车夫脖子上比划着。
这里一乱,整支商队都停了下来,后面的商人们躲在一边观望,他们多是刚到岛上,并不知道冬天里发生的事,见车队拐上小道也是大惑不解。现在见局势紧张起来,人人伸手往马鞍下的兜子里抽,在那里皆藏着柄重弩,都是前日受过镇衙劝告后,在长生岛镇上花五十贯买的,商队中除了宋金使团始终被蒙在鼓里,其他人都是人手一具。
不过最终还是没闹起来,由于现在尚未离岛,呼庆、李庆善都不愿节外生枝,好言把撒睹劝下,收到刀子,而车夫们虽然不甘情愿,但在一脸平静的领头车夫的命令下,也不得不照着雇主的要求,转头回返大道。
回到官道上,商队直趋北信口。随着越走越近,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强烈的恶臭味。李庆善和撒睹对这种气味十分熟悉,那是腐尸的味道。
车轮滚滚,道路两边,开始出现一支支架起木桩,上面无一例外的都挂着一具肠破肚烂,露出白骨的尸体。顺着大路望去,这些尸桩一直延伸到海边。尸水在木桩上向下流淌,被啄去了眼珠,空洞的眼眶冷冷的盯着他们这群陌生人。被马蹄声声惊动,无数只乌鸦扑楞楞的从尸体上飞了起来,在空中不住盘旋。
被可怖的场面刺激着,商人们一个个下马呕吐,两边都是腐烂的尸体,他们也只能在路中间呕着酸水。高明辉也跟着下马,扯下马首下的葫芦,一气灌下半葫芦压惊酒。这列尸桩,刚挂起时很壮观,但现在看来,也太恶心了。
车夫们这时齐齐拉住了马,不肯再向前。“员外!”领头的车夫对呼庆道,“前面贼人的尸体更多,不能再走了。”
呼庆扯住了缰绳。他也算极胆大的,但看到眼前的尸骨之路,仍忍不住心中发寒,“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冬天来犯的贼人!”车夫说道,脸上还是平平静静,“岛上的寨兵把贼人们剿灭后,就挂在南北两个信口,以作警告。不过当时可没想到会有现在这种情况。尸体都烂出水了,人往里走,肯定会染上疫气。不过再过一月,等这些尸首都烂光,两个信口就又能通行了。”
商队再次回头,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整支队伍上。撒睹、李庆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高明辉不认为他们会看不出那些尸体的身份,就算肉烂光了,头发可烂不掉。
一个时辰后,商队一行来到新搭起的应急渡口,渡头上,两条只有四丈多长的渡船正等着乘客到来。宋金使团先上了其中一条渡船,当另一条渡船放下跳板时,商人们都犹豫着不肯上去。跟着高明辉的下属问道:“少掌柜,不上船吗?”
高明辉的视线这时已落向了对岸,远处突然飙起的尘烟卷起了有半天高,上千名骑兵,数千只马蹄,发出惊天动地的声响,直奔渡口而来。高明辉突然觉得喉咙很干,干咽了口吐沫,低声道:“只是觉得,现在好像没有必要去辽阳了!”
注1:呼庆在有的史书中也作呼延庆。真要考证起来,他应是姓呼延才对。不过不想把他跟演义混起,所以还是叫呼庆为好——这并不是俺弄错了。
注:据续通鉴,高永昌被擒是在长松岛。本来,俺还以为是那个不知名的小岛。现在得书友提醒,才知道原来长生岛在辽金时就被称为长松岛。不过现在也不便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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