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去哪里了?
农家小院都会有个墙,再简陋也会用树枝把房前的空地围起来划做私人领地,雄伟的万里长城其实也就是这样一道墙。
这道墙几千年来一直把中国人禁锢起来,一动也不能动。
我坐在院子里,望着着墙角几块石头垒起来的锅灶,望着从锅盖缝隙中升起的袅袅白气,嗅着空气中随着白气飘散出米饭即将蒸熟时诱人的香气,却提不起丝毫食欲。
一天没有吃东西,肚子很饿,本来以为回到家爹已经做好饭等着我,一边喝着老酒一边唠叨,一口菜,一口酒,历数邻居家子女的种种出息,每提起一个人都啧啧称赞然后不忘了拿我比较,把我数落得一钱不值,最后还不忘了提起他自己年轻时,还是在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早以离开这穷乡僻壤去省城闯出了大名堂。
如果心情好,我会笑着听他口沫横飞地乱吹,如果心情不好就会在他说得最开心的时候冷不丁吐出一句:“你那么厉害怎么连个老婆也没有?”
这时候我爹就会神色暗淡地长叹一口气,一口气喝干碗里像尿一样浑浊发黄的老酒,然后再满满倒上一碗,又一口气喝干,才慢慢开口:“这可能就是命,是我的命也是你的命,咱们爷俩儿谁也跑不了。”
“我的命?”
看着爹在夕阳下苍老的脸,浑浊的双眼,花白的胡子上沾着尿一样恶心的黄酒正一滴一滴落下,我苦笑着把酒满上再也不说话。
我爹是不是去过省城,是不是像他自己说的那样了不起,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有过老婆,家里有张珍藏的老照片,只有这一张,褪色发黄的黑白相纸上依旧可以看出那个女人姣好的脸庞,就算现在十里八乡也找不到这样的美人儿。
只是这个女人可能在我出世的时候就死了。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爹是在河边给我娘烧纸的时候发现我躺在澡盆里顺流而下,不哭也不闹,顺着水流漂到他眼前,就停在烧纸的灰烬前,就好像上天有意把我送到他手里一样。
爹从冰冷的河水里抱起我时,嘴唇已冻得发紫却还是在笑,不停的笑,他说当时看我笑得心里都发毛,差一点把我又丢回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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