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斯加尔首先跃马而出,英格兰骑士们以平素猎狐的轻捷身姿疾驰向晦暗的大阵,他们越过一片布满低矮灌木的洼地,太阳的白光照在背脊,滚烫的烟尘轻扑在脸上。
好热——安斯加尔如此想着,他感到脖子上的铁帷子有些不舒服,几乎想要把这些锁环连同头盔一道除去。
他的战马踢起叶子和沙土,冲上坡地时,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浓密的马鬃拂过手套和缰绳,在他的右前方,摩尔人正在拼死抵抗,安斯加尔甚至发现了对方阵型中有些女人!
天主!这到底是什么邪恶种族,他们的女人真是可怕——战斗中的异教女人狰狞得像是褐色的水妖,丑陋得令骑士觉得自己的睾囊如同中了一箭,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马鞍可不是寻常箭矢能射透的。
英格兰的步兵们主要由水手组成,这些野蛮的家伙手持硕大的野猪矛,列着密集的方阵紧随在骑兵后面,战争的荣耀或许不属于他们,但屠戮的邪念足以驱使这群下等人为天主战斗了。来自萨塞克斯的渔民们望着领主大人们用马蹄狠狠踩踏竖盾,如同堵塞的河流一般停滞下来,然后便是一声声高喊:“刺他们的脸颊!刺他们的脸颊!”
疯狂的喊声好似一道山洪,须臾冲垮了那层堤坝,然后便是血腥和飞尘,萨塞克斯人见状不甘落后,齐举长矛,冲到缺口周围,狠狠向敌人脸上扎去。
罗德里戈伯爵的无玷之剑“科拉达”猛斫在一个双目如墨的摩尔女人脖颈上,她的脑袋斜挂在一边,鲜血喷涌而出,溅到他的嘴唇上,伯爵忍不住发出一声咒骂:“肮脏的母牛!”
英格兰人所攻打的正是这些部落民最薄弱的地点,但是他们往前进发时,遇到了更多的抵抗,敌人战斗得异常勇敢,目睹自己的同胞被暴虐的入侵者屠杀显然刺激了这些骄傲的勇士,只是英格兰人的刀剑和长矛更加锋利,而他们简陋的武器却很难砍透射透敌人的坚固盔甲。安斯加尔搠倒一个敌人后便被四五个异教徒围攻,他利落地下马战斗,手臂和下体都被击伤,但是他成功地屠杀了所有对手,这个经验丰富的战士、伦敦的守卫者亲眼看着面前的敌人双手慌乱地摸着脖子,似乎在渴求什么,最后依然不甘地倒地,他心中想起的却是自己十六年前向诺曼底公爵交出伦敦后,那些被诺曼人残害的年轻人的死状。他失神的瞬间,一个柏柏尔人用弯曲的匕首刺向他的下颚。
然后就是筋骨断折的声音,安斯加尔回神看去,阿尔瓦从马背上一锤砸断了那个异教徒的脖子。罗德里戈伯爵也在附近,这位统帅不断带领自己麾下的战士突阵,他的头盔已经不见,额头上印着一道镰刀状的伤疤,这位西班牙领主扭过头,朝安斯加尔咧嘴一笑:“他们快完了。”
是的,这些敌人并不强大,他们的战阵模仿自南方的穆拉比兑军队,他们具有野蛮人的坚韧性格,但是这种缺乏技巧的勇气就像是一个决斗中的醉汉的蛮性——即便是一个出色的剑客也可能被一个一腔热血的傻子杀死,但一旦有所准备,这种对手也不难破解,而罗德里戈是基督世界最出色的统帅。他在下令攻击以前便瞧破挪威人遇挫的缘由,奥拉夫国王麾下战士们看似疯狂的冲阵“野猪头”过于注重防御,披甲的重型步兵如同铁边包裹着整个豪猪阵型,表情狂暴的挪威侍卫们却如行冰面,步伐凝滞。
所以罗德里戈决定冒险,对付这种硬寨呆仗的非正规敌人,他采取了轻捷剽掠的作战方式,如同群狼啃噬,放血是主要目的。
“上马。”安斯加尔只听见西班牙人口中吐出这一句,他忍住剧战后的晕眩恶心,再度回到颠簸的马背。
靠近最左边的那个挪威“野猪头”时,英格兰人觉察到自己的坐骑有些发狂,伯爵立刻意识到这是摩尔人那些高大的骆驼的影响。他想要强迫自己的坐骑“巴维埃卡”靠近那些身披蓝袍的骆驼骑兵,却始终没法让心爱的战马平静下来。
这时候他们身后的溃军已经多得有些危险了,罗德里戈伯爵正有些担心时,忽然听见背后的杀声,那是基督徒的战吼!
他感到背上有些潮湿,扭头看去,金色圆盘一样的太阳斜照在瞳孔上,正午的强光令他有些眼前发绿,但透过那道光晕,罗德里戈依然辨认出挪威人的身影。
这些从海岸赶来的挪威战士成了最后一根稻草,平原上很快布满了野兔一般奔散的溃敌身影,半日的杀戮并没有结束一切血腥,但是英格兰骑兵的吼叫声和密密麻麻的战俘背影还是宣告了这一天的胜利者。
“大人,就是这个家伙。”一个声音打断了罗德里戈的闭目养神,他有些不快地扬起眉毛,然后就从那个侍从身后认出了那个逃跑的向导。
“大人,俘虏们招供,就是他煽动了十二个舒尔哈部落,让他们一边封锁海岸,一边出兵围攻我们,这家伙向那些巴巴里人说,一旦在海岸附近阻挡住我们,苏丹的军队返回后就会将我们彻底消灭,而他们也会获得赏赐和出兵的特权,参加对撒哈拉北方城市的战争,获得丰厚的战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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