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文卿同宝珠大闹,将个盖碗连茶盘劈面打去,宝珠本来身体轻盈,金莲一侧,让了过去,已是流泪不止。文卿道:“奴才,谅你今天已跑不了,我定要你的好看。”
宝珠气急,哭道:“这是那里说起?他打了你,干我什么闲事,只管来寻事我。我在你家,也没有什么错处,时常受你的呕气,从不敢强。如今更好了,竟来打我了,这日子也教我过得去吗?从前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丈夫’,你那里这般无情无义!况且你们淘气,我又不知道,我有娘同姐姐在家,你也不去告诉,单同我混闹,教我亦无可如何。说替你出气,你又不行,故意刁难,与我作对,你也摸摸良心,休得欺人太甚。”说罢,痛哭起来。
文卿道:“你胆子更大了,居然同我强口。”宝珠只是哭,不言语。文卿道:“你哭就算了?我难道怕你不成?而且我不耐烦,你放明白些!”宝珠仍是不开口。文卿大怒,站起身一把扯了过来,宝珠支持不定,一直撞到文卿怀里,云鬓微松,金钗乱堕。宝珠生怕文卿打他,急声都叫出来,道:“紫云快来!”
紫云忙走上前道:“小姐别怕。”又对文卿道:“姑老爷,我们小姐年轻,胆子小,你老人家容点子情。”文卿喝道:“胡说!谁要你多嘴!”宝珠道:“我的祖太爷,你能容得我,你就饶了我。一定不念当日情分,你也可以说,何必糟踏人呢?你也想想从前,我那一件对你不过,我做梦也想不到有今日……我满腹寒冰,说不出一个冷字。我提起从前光景,不由得我不伤心。”宝珠数数落落,哭个不止;文卿喊喊叫叫,闹个不清。
且说红鸾在后边,听得明白,见闹得太甚,暗想此时断然不了局,同又庵商议,就去告禀夫人,将情节一一说个明白,夫人大惊,骂道:“桂儿太不讲理,那里这么混帐!”就扶了喜红,匆匆的奔副宅子来,远远的听见文卿要打要骂的,叫得应天一般,夫人厉声道:“谁气坏我的媳妇,是不依的!”
文卿正骂得爽快,听见夫人进来,倒有些诧异,暗想道:“半夜三更,娘如何知道的?”正接出来,夫人早跨进房,指着文卿道:“不知足的畜生!什么大事,闹得翻天泼地的。”文卿道:“夜晚上惊动娘来做什么?”夫人也不回答,转身见宝珠哭得一个泪人,连忙抱住,惋惜道:“好孩子,不消害怕,有我呢。可曾吓坏了没有?”宝珠一言不发,倚在夫人怀里,呜呜咽咽,十分悲伤。
夫人对文卿道:“我知道你的尊意,不过我喜欢媳妇,你就故意糟踏他,同娘作对,将他弄个长短出来,自然娘也死了,那你就遂心如意。”文卿道:“娘这个话,儿子当受不起。”夫人大喝道:“我一句话说,就当受不起,你这般胡闹,教媳妇这么当得起?下流种子!你折得慌,没福消受。”文卿道:“娘也问个明白,不能尽帮媳妇制服儿子。”
夫人拦脸啐了一口,道:“你还受人制服,我的媳妇倒被你制服定了。”文卿道:“娘且别着急,可知今天事吗?评评这个理,看怪谁?”夫人道:“请教!”文卿道:“他叫兄弟打我。”夫人道:“你在那里见他兄弟?”文卿道:“在佩香堂。”夫人道:“他兄弟打你,你去打他兄弟,骂他做什么?不害羞,无法奈何别人,回来欺负老婆!”文卿道:“皮都擦了。”
夫人道:“该!该!谁教你到这些混帐地方去呢?就是他,也不能无故的打你。”文卿道:“好意说他几句好话,他反挺撞我,是我撵他出去,他竟敢回手推我一跤。”夫人道:“照这样说,是你去打他兄弟,怎说他教兄弟打你呢?况他兄弟,又是你什么人?你同妹子讲话,也不至于同老婆混闹,欺善怕恶,无用极了,真不能算个人!”文卿道:“娘总说儿子不好,既帮媳妇,又护女婿,儿子告罪在先,今天同他闹定了。”
夫人拍案道:“谅你也不敢欺我的媳妇!”文卿道:“娘也不能跟定他。”夫人道:“我就带着我媳妇让你们,省得你们看不得我娘儿两个。”说罢起身,扯了宝珠的手道:“好孩子,跟我走,我娘儿们苦苦乐乐,一搭儿过活,不怕他父子们杀了我们!”扯着就走,文卿不敢拦住,无可如何,紫云忙掌纱灯来送,夫人道:“谁要你们假小心?这屋子里一个知事的没有,闹得这样,也不禀告我一声。你们小心些,小姐气出点缘故来,你们一个活的也没有,我就先是一个死!”喝退紫云,带了宝珠去了。
红鸾早已着人打听,忙赶上来到上房,适值许公回房,问是何故?夫人正气儿子,又舍不得媳妇,就借沟出水,说许公没有家教,儿子得罪媳妇。儿子是你的,媳妇是我的,欺媳妇就是欺我一样,骂得许公闭口无言,走出书房里睡去了。夫人安慰宝珠,倒说了好些话,又亲手取盏冰燕汤劝饮,还要煎参汤,取砂仁,剥桂元肉,切金橘糕,忙个不了。叫起三小姐来陪他,就送他上楼,同三小姐一房安歇。夫人同红鸾亲自相送,很劝了一番,还暗暗叮嘱玉钗,替他解闷,夫人带着红鸾才去。三小姐曲意奉承,请他安歇。
次日,宝珠妆饰完毕,到夫人房中,夫人摆下精致早点,不住的问长问短,引动他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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