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山总是满脸恨意地看着路小北，每天变着法子整她，而路小北照单全收，脸上永远是波澜不惊的从容。这让南山有种打在棉花身上的无力感。
除了那一次。
谷林坡有片墓地，南山就是在那里把路小北推下坡的，连同她手里的花。路小北昏迷了两天，一睁眼，路妈妈就着急凑过来，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满脸紧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余光瞥见床头的白菊，路小北伸手碰了碰，摇摇头，说：“我没事。”嗅了嗅花，“妈，我饿了。”
“我带了点粥过来，现在就去热下。”开门，关门。
世界没了声响。
床头的白菊每天都有人换，盛开在她梦里，反复描绘着香气。有天夜里路小北忽然睁开眼，闪闪熠熠。
“我后天就出院了，以后你不用来了。”
插花的手顿了下，南山转过头看着她，吃惊地说不出话来。
黑暗中，路小北似乎笑了下，喷出大团白气：“你是白痴么？难道不知道白菊是给死人用的？”
那是南山第一次看见路小北的眼睛有了明亮，宛如台风过境后，浩瀚夜空中高悬的北极星，是移不开眼的。
“你…我我……”南山饶舌，结巴起来，“对不起。”
南山见她没有说话，以为路小北没有原谅他。于是缩在床尾抱着腿，看着路小北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说到：“我发誓，我以后不会欺负你了，我会把你当亲生妹妹照顾的！你喜欢凤尾蝶，我就去谷林坡帮你采；有人欺负你说你坏话，我就帮你揍他！还有还有……”见路小北还没有说话，南山快急哭了。
“噗嗤！”
南山傻眼了。
“哈哈哈哈对不起，我没忍住，虽然我知道这么说并不好，但你这个样子太搞笑了。”路小北捂着肚子，躺在床上笑得七荤八素。
南山反应过来，佯装生气的样子，叉腰嗔怒地看着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笑的人：“好呀，你竟然取笑我。”
路小北擦掉眼角笑出来的泪：“抱歉，我实在忍不住哈哈哈哈。”
南山问：“那你能原谅我么？”
圆溜溜的脑袋耸拉下来，银色的发丝也随着主人心情软软地搭在额前。嘴一瘪，泪珠大颗大颗砸在纯白的床单上，声音带着哭腔：“你知道么？当我把你推下山坡的时候我害怕死了，我好怕明天一醒来你就不再了。这几天，连学校的老师们都在说你现在还在医院昏迷中，我好怕你醒不过来，我真的坏死了。”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是听卖花的阿嬷说买白菊，可以向老天爷祈祷，让亲人继续留在人间。我就买了拿过来送你的。”
路小北坐了起来，伸手擦掉南山脸颊的泪珠，面部是从未有过的温和：“嗯，我原谅你了。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拉勾。”
窗外的月光透过偌大的落地窗，照在两只相互勾着小拇指的手上。
两个孩子相视一笑。
再后来，路小北出院，南山像变了个人似的，整日围着路小北前后跑，值日买饭，一起上下学，对她格外地好。
老师为感欣慰，曾经不良少年变成好好学生，银色的发丝染回了黑色，蓝白的校服也会整整齐齐地穿好，骑着单车遇到老师会停下来，礼貌地打招呼。
南山的转变也有人为此感到欲哭无泪，曾经疯狂迷恋他的“南山保卫队”里的女孩们自行解散队伍；走路投射过来的注目也越来越少。
这件事，路小北不仅一次调侃南山：“是不是后悔了呀。”
他却不以为然地摊摊手，“没啥后悔的。她们只是喜欢我的银发。”
南山的成绩在路小北的指导下直线上升，因为他要和路小北考同一所高中。
在大家一致以为南山要改邪归正的时候突然传来这样的消息。
南山打了人！
那次南山正在做数学题，忽然听到隔壁桌有人叫“路小北”的名字，仔细一听，好看的侧颜瞬间腾起怒气。南山冷不丁地揍了过去。
最后这场闹剧被班主任制止，南山被罚写检讨去道歉，他不干，仰首挺胸，像一个威武的狮子。
“谁叫他说小北坏话的！”
路小北急匆匆赶到时，刚好听到这句话，她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南山，身后璀璨的光芒落在他的肩头，最后飘向路小北心中，开出小小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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