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今天不想再昧良心，落井下石，将曾辛勤地教过我儿子的老师，打成虫后，还凶残地捏死他。你前几天不是还称颂我是腾飞的龙，今天在你眼里，我变作了爬地的蛇，也许连蛇也不配，是蛆虫。同时我也可以斗胆地说，你今天充其量是条修炼成妖的蛇，根本不配称龙。如果我柳腾蛟不能做腾飞的蛟龙，那么你危济今后就能安然济危没危急？河东河西，成龙变蛇，苍黄反复，谁又能说得准，道得明？你今天是‘河东’，有幸成了龙，说不定某一天沦落到‘河西’，又会变成蛇，从高空摔下来，变成不齿于人的蛆虫！”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柳校长，今天您的‘河西’还未到，我的‘河东’也未来，我，我，我不该坐这把椅子。”小危又从转椅上跳下来，冷冷地说，“柳校长，撤职的文件尚未到，你还是校长，这个椅子，今天还是该你坐，该你坐呀！不过我还得向你说明白，令公子笔记本有五页缺页，一页查清楚了，矛头直指副统帅，够恶毒了。剩下的四页缺页，你，你，你得进监护人的职责，监督他老老实实反省，彻底交代！”说完，转身气冲冲地走了。
柳腾蛟没有去坐他那张才坐了一个星期的转椅，他实在筋疲力尽了，耷拉着脑袋，又一屁股坐在远离转椅的那张破旧的椅子上，眼前一片漆黑。这二十年来似一片片落叶般的桩桩小事，竟像天外飞来的陨石，砸破千千万万人的头的伤天害理的闹剧，在他眼前的黑幕上一一蝉联上演……，他真没想到这轻如薄羽纸片妖化成的陨石，今天竟砸中了自己……屋檐水滴在现窝里，以害人始，害己终，自己罪有应得。可是此刻他突然想到危济责令他儿子彻底交代笔记本上另外四页缺页的话，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笔记本儿子记了五六本，中间有多少缺页，儿子不清楚。自己开始记这种笔记的那时，儿子还未出生，十几年来有将近三十本，缺页至少上两百，他怎么样编故事也说不清楚，如果危机用上自己发明的‘燕子翻飞’、‘火烧赤壁’，加上他的‘如坐针毡’的创新，他就会没有命，比当年被自己陷害的数学老师更悲惨。于是他用颤巍巍的瘦拉起还跪在地上的儿子，无比恐惧地说：
“继龙，继龙，我们快，快点回家去，拆除，拆除定时炸弹。不然我们就会粉身碎骨，粉身碎骨呀！”刚查出的反标，柳继龙惊魂未定，又有什么定时炸弹将要爆发，他的头脑简直就要爆炸了。十分惊愕的儿子给无边恐惧老子拉起来后，娃娃地大声号哭。
“好孩子，现在还不到撞南墙的时候，不要哭，如果我们马上做好这件最要紧的事，破船只会漏水，不会沉没。你想想，你那本笔记本上的缺页你只交代了一页，还有四页缺页要交代。这些年你写了六本笔记本，少说也缺了几十页，就是你想彻底交代也交代不清楚。至于我嘛，笔记本记了三十本，红蓝铅笔用了几百支，其中的缺页没有三百，恐怕也会上两百，往事如烟，十几年的事情我怎么能一一记清楚。那么等待我的只可能是‘燕子翻飞’、‘火烧赤壁’，或者是‘如坐针毡’。危济怒冲冲地走的时候的那两只凶恶的眼睛告诉我，他比我更阴狠，更毒辣。如果我过去对待所谓有问题的老师如豺狼，那么今后他对待我们就会像猛虎。因为他不打死我这只狼，就不能从我手中夺过权力，使自己成猛虎！为了查找所谓罪证，现在他正像我当年抄你的数学老师的家一样。正在指派虾兵蟹今晚来抄我们的家。如果一旦他抄去了我们的那些笔记本，那就不知抓住了我们的尾巴，而且揪住了我们的命根子。过去我打倒你的老师，只用他做我升官的垫脚石，心慈手软，还让他悠着一口气；而危济却要彻底干净除掉我这个深知他根底的脚下的地雷，将我投进分焚尸炉，让尸骨灰飞烟灭，永远威胁不了他。因此，现在我们得马上赶回家，烧掉那些笔记本，拆除定时炸弹，使他不能置我们于死地。”
“爸爸，爸爸，没有您说的这样严重吧！如果我们这样，岂不是不相信党、不相信群众，不忠于毛主席？”儿子吓呆了的的双目，栖栖遑遑地望着爸爸，仿佛天将塌下来，他不知去哪里找个老鼠洞，赶紧将自己的身子藏起来。
“傻儿子，别再做相信群众的春秋美梦了。这次遭灾，你千说万辩，哪个群众相信你说的是真的？运动中，包括我在内的那些黑心整人的，几曾相信过群众，实事求是，不冤枉人？你的老师给划为右派的罪状，当年就是我精心编造的，他反复向群众说明，群众几曾听他的？一场残酷的战争，不长眼睛的子弹错杀了那么多无辜不也很正常，可是，可是，我不愿做这种‘正常’的无辜者，我们不能坐以待毙，做无谓的牺牲品。如今我们命悬一线，还侈谈什么相信群众、忠不忠。儿子，是福，盼不来；是祸，我们千方百计要躲过。现在继龙你已没指望，让你成虫我不想，我们就快点回家办完该做的事，但愿能躲过这场天外飞来的横祸！”
姜还是老的辣，老子的自身说法，这下儿子听懂了，知道这事比家里着了火还急百倍、千倍、一万倍。雨还瓢泼般地下着，儿子就像颗刚出膛的子弹，首先冲进铺天盖地的瀑布似的雨帘中，隔开了那么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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