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张文礼老师的办公室，阿惠径直回到宿舍里，宿舍的同学们有的洗衣服、有的看书、有的则上街玩儿去了，宿舍里没有几个人。阿惠靠在被罗子上歇着，他迷缝着眼睛想刚才的事儿。忽然觉得张文礼老师耍得把戏怪有意思。开始找自己谈情况，批评也可以、教育也可以。后来叫刘金云、文奴干啥？刘金云讲用心听讲专心致志，文奴讲按时完整地完成作业，不是对自己的批评，给自己树立样板儿，又是什么？我才不服她们呢。然而，她们那样坦然地在我面前介绍经验，也算不简单。她们讲得也就是自己的真实情况，再说，张老师可能也是一片好心，她们的学习态度，认真的精神总是可以肯定，值得学习的。哎，管他什么目的呢。
刘金云和文奴在回宿舍的路上走着，刘金云突然说：“不对，今天咱俩上当了，被张老师利用了”。
“怎么这样说，什么意思”？文奴莫明其妙地问。
“你想你都说了些什么？我说了些什么？咱俩不都讲自己的学习经验体会吗？人家阿惠讲什么，什么也没讲，人家光听咱俩的了，张老师是让咱俩讲给他听的呀。”
文奴听刘金云一说，似乎觉得也有一定道理，便说：“反正咱们也没说别的，都是事实他听就听呗”。
“那不是啊，论成绩，恐怕人家比我们还要好呢，我们还给人家介绍经验，有点不自量力了吧”。
“还是不要想得那么多吧，我们也没有叫他来听。是老师叫我们讲的，老师叫讲，我们就讲吗嘛。我们也没有叫他照我们的方法去做。再说，就算他学习比我们好，我们上课专心听讲，认真完成作业，也是他应该学习的吧。你知道，老师经常批评他这方面的问题。我认为，学习好的有毛病更得改。”
两个人说着话，不觉就到了女生宿舍。星期天的女生们，有的洗衣服、晒被子，有的唱歌、说笑、看书，够热闹。
刘金云进屋后，也拿出脸盆，和张金荣洗衣服去了。文奴上到床上靠在被罗子上歇着。“哎呀，张老师怪有意思，找我们去谈话，让我们讲话给阿惠听……她想着，有点儿累，便迷起眼睛，不再想下去。可是，阿惠的身影不时在她的面前出现。“真是个怪人”。她想，“上课不好好听讲，不做笔记，也不交作业，算个啥学生？头脑再聪明，不好好学，聪明反被聪明误，将来后悔的是自己”。想着想着，自己还生起气来，“哎！管他呢，关我什么事……”
突然，她感到似乎自己身上也有一种责任。“同学，不错的，帮他改改毛病，将来也许他是班里最好的学生”。
但是怎么帮他，怎么和他说呢？那时男女生是不怎么说话的，一来是单独说话，两个人都不好意思，二来同学们知道了，也可能说三道四，招来麻烦。虽然每天见面的机会很多，但是怎么说出我的意思，让他知道，确实有点难。
第二天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学生们都出来了。文奴觉得今天脑袋特别清醒，上了两节课一点儿不觉得累，所以课间活动她就不打算出去了。下一节是历史课。她把课本，笔记本都找出来，放在桌子上，等着上课的铃声。一会儿，学生们便陆续地往教室里走。头两个进来的是张金玉和牛玉芹，她俩后边是阿惠。他走得步子从容自然，在他紧后边却没有人紧跟上来。孙贵、石德新在后边，还离得远。文奴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便想在阿惠从自己桌边过的时候，把自己想说的话说给他。
阿惠进了教室，看到文奴一个人坐着，以为是她进来得最早，不知道她是根本没出去。阿惠坐到自己的座位，和文奴并排只隔着一个小道儿。打开书桌，只把书拿出来，没有笔记，文奴看了便说：“怎么笔记本不拿出来？”阿惠看文奴用温和的眼睛看着自己，一种关切的样子，说：“我没有”。这，本来文奴知道，但话茬儿得从这儿开始。
眼看着学生们陆续进教室，文奴便赶忙将自己早已想好的一句话说出去：“家里供我们不容易，要认真好好学习，去掉毛病”。说完便若无其事地整理自己的东西。阿惠坐在座位上，心里很不平静。虽然他很自信，但桌旁这位女同学简短而温和的话语让他感激。心里想，她声调、语气和别人不一样，也是一种关心呵。他扭头看一看，文奴，她坐得很自然，眼睛看着黑板，就像方才什么也没有说一样。只是脸上泛着一层红云。她扭头向阿惠这边看了一下，当四只眼睛光线碰到一起的时候，又突然地移开，低下了头。这短暂的无言对视，是两颗心的交流。阿惠愿意听文奴的声音，只是太精练。他愿意听她更多的温暖的话语。文奴虽然是把话说出去了，但又怕只简单一句，又是在对他，又不敢太直接对他的情态下说的，他能听得见吗？现在，从阿惠的眼神中，文奴看出，他是听见了，而且愿意听，起码是没有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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