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惠家道北对门有个老娘子，赵氏，四十多岁，中等身材，花白头发。她是村东头道北第一家张朝林老先生的三儿媳妇，阿惠叫她三伯母。她一个小脚女人拉扯着四个儿子、三个女儿过日子。她肯吃苦又能干，虽然是个寡妇家，日子也过得不错。三八年，冀东武装暴动以后，大儿子张凤阁、二儿子张凤台先后参加了陈宇环的队伍。庄里要好的人们都说，“你家里孩子们刚长大了，咋还让他们出去？留在家也好顶门户啊。”三伯母说：“ri本人打进来，国家的门户都顶不住了，家里顶啥门户？让他们先去顶国家的门户吧！家里的门户还是我顶着”。
有一天，ri本兵天不亮把庄围住了。村里男女老少都被圈进张凤龙家的场院里。场院周围站着荷枪实弹的ri本兵。庄里人被围在中间，密密麻麻地站着，心里七上八下。
一个ri本军官站在中间，旁便站一个翻译，两个手握长刀的士兵一左一右。军官说：“谁是八路家属，快快地站出来！”
说完，ri本军官转着圈扫视每一个人的脸。谁也不吱声，场院里非常寂静。一会儿，ri本军官又说：“谁是，谁家有当八路的？”。
还是没有人吱声。这时在他的眼里出现了一个脸略微发胖，比一般人白一些，老实巴交的老头的面孔。他就是本村一个小财主阿毛。ri本兵把他从队伍里拉出来，厉声问：“你说，这里谁是八路家属？谁家有当八路的？不说，死了死了的有”。军官那明晃晃的战刀拿在手里，阿毛腿肚子都软了。心里想，这ri本人可没有准儿，说砍，一下子这长了几十年的脑袋就掉了。远处的不说，跟前儿刘庄最近一次就砍了六十多个。原来开挖新河的时候，ri本人在北刘庄修了个水闸，由警备队派兵把守。可是水闸上的警备队不光管水看闸，沿岸所有抗日或不满“共荣”的都被抓到水闸上关押处置。抓来的人很少活着回去。一次扫荡，日军抓了六十多个抗日嫌疑分子，先关着。第二天一早，集体带到河边一个大坑边。画着花脸的ri本刽子手先喝酒，然后手拿大刀一个一个地砍，把六十多个脑袋全砍到坑里。其中，胡各庄的郝振清脑袋没砍掉，脑袋和脖子还连着一块皮。这个惨像迅速在阿毛心里一闪，阿毛脸色苍白，腿肚子直哆嗦。“他三婶儿，你就出来吧！”阿毛头也不敢抬，颤颤巍巍地说。
ri本军官瞪大了眼睛，向站着的人qun看去。只见一个中年妇女，仰着头，板着脸，拨开人qun，向场院里走来。拉着她一只胳膊同时走出来的，是她小儿子张凤旺，一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ri本人都警觉起来了，场院里气氛非常紧张。ri本人狞笑着走到三伯母跟前，说：“你的不用怕，你的儿子是当八路去了吗？”
伯母依旧仰着头，不吱声。
“你的快快地说，你儿子干什么去了？”日军手中的刀舞动了一下。
三伯母还是不吱声。只用眼睛斜望ri本军官一眼，心里想，我儿子就是打你们去了。我就是不说。
ri本军官一看软的不行，急了。一把抓住她的小儿子张凤旺，推到一边。并恶狠狠地说：“你这老太婆，说不说？不说，死了死了的有。”把刀搁在她脖子上，血已经流出来了。
所有在场院里的人都惊呆了，不知所措。这时候，人qun里不慌不忙走出一个人来。五十多岁，高高的个子，ting直的腰板。他脸色青白，额头下面一双鹰一样明亮的眼睛，透射出他的沉稳和智慧。穿一件纯黑色鲁迅式的大袄，显得庄重而威严。ri本军官看着走出来这样一个老人，简直有点惊疑。心想，这老人相貌堂堂，绝不是一般人，不同凡响。老人走到ri本军官跟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过去。鬼子接过一看，证件上印着：夏宗宪，黑龙江拜泉商会会长。“啊，东北？太熟悉了，我们还在拜泉城里驻过呢。”ri本军官心里想，脸上那种很紧张的神态有点放松的样子。
原来，宪掌柜的在东北干事儿，每年冬天都回家住一些时间。近两年ri本鬼子在关内扫荡加紧，制造无人区，他很挂心，家是必定要回来的。事情无独有偶，去年回来，第二天就赶上了鬼子围庄，七八个ri本兵，在他家东院张凤池家搜八路军。翻出了不少他家媳妇们织布的棉花线。ri本兵以为棉花是制造火药的原料，棉花线一定是给八路军造火药的。便把张凤池的妈，一个白头发小瘦老娘子，带到街上，要杀头。宪掌柜的知道了，火急火燎地跑到街上去，神态温和地走到ri本兵面前，用日语说：“太君，错了，这线不是做火药用的，是他们织布做衣服用的。”他还拉出庄里的一个人，抓着他的衣服指给ri本人看，“我们这里老百姓都是穿这种家织布。都是用这种线织的。”ri本人信了。张凤池的妈幸免于难。
今年回家又赶上鬼子围庄。凑巧的是，去年抓张凤池的妈，是他东院的邻居，今年抓张凤兴的妈，是张凤池家东院的邻居。三家都连上了，不能不管。他和ri本人打交道久了，还得了个经验。从大道理上，ri本人侵略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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