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家住在县城边上,方才遇到蓝山时,正是他刚刚从家中出来。小院虽不大却也足够宽敞,除了满院的虫子,倒是干净整齐。还有一小畦自留地种了些大葱小蒜之类的菜蔬,直接从地里挖出来就着大饼蘸着酱,水嫩鲜灵的,想必也是美味惬意,只是现在都被蝗虫惬意了。
正面的老屋门框上还残留着年头贴上去的大红春联,连着窗户纸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老人将蓝狄二人让进了屋里,屋中同样整洁,家里的物什还算齐备,至少比李钰李虎家里强得多,估计李钰看病吃药没少花钱,不然家里怎么干净得什么都没有?月光一族啊!而这老人家中若是没有遇到天灾应该也是和乐融融的,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老伯颤巍巍的笼火烧水,蓝山要帮忙,却被让了回去,而后他又找出两只干净的白瓷杯子放在炉台上,只等着水开。
蓝山、狄天阳和老伯各坐一把小椅子,都没有开口,屋子里有些静悄悄的。
“咳,”老伯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刚才小老儿胡说,公子见笑了。”干笑两声他又说道:“我那小子其实挺孝顺的,只是这几年连年灾荒,家里米粮见了底,四乡八县的全是这个样,实在没辙了,这才要带着全家老小北上逃荒。公子你想啊,小老儿我还是娃娃的时候就住在这里了,娶了那命薄的媳妇儿,生了光屁股的小子,如今小子都成了老子,我也一把年纪了,这说走就走,实在是舍不得呀。”老人连连叹了几口气,“走吧,走吧,不走还等着饿死不成,我把他小家三口的轰走了,我反正是老了,活就活着,活不了我守着我那贤惠的老伴去……”老伯一个人自言自语般絮絮地拉着家常,蓝山静静听着,知道他年纪一把不能安享天伦,却困在这里犹如等死一般,个中辛苦,说出来,心里也许会好受些。
“嘿,看我一说起来就没个完,公子好做,我去看看水烧开没有。”
“老伯您不用这么客气,我们今天还要在您这里讨扰一晚,您且坐着,我去看就行。”蓝山说着,扶着老人坐下,起身去倒水。
“还是我去吧,你不熟悉这个,小心烫到。”狄天阳说完已出了屋门。
老伯听到他们打算借宿,心里欢喜,面上也似放了光:“公子莫说一晚,就是长住也行啊,小老儿我也能有个说话的人,这县城里全是些个老朽,都快成了死城了。”老人感叹,天阳也把热水端了过来。
“多谢老伯,我叫蓝山,他叫狄天阳,以后您就把我们当成您亲儿子,不用这么客气。”
“好!好!”老伯一个劲的点头,眼里满是欣喜。
提到县城,蓝山的问题就来了:“老伯,方才大家都说吃自家的粮食,这是怎么回事?还有这县城里的年轻人全都丢下老人不管逃荒了吗?除了那些个衙役,竟未看到一个身强力壮的。”
老人一声长叹,摇了摇头,搓着手上的老茧,默了一会儿,像是要把布满皱纹和茧苍的手搓成二八姑娘的一般,才慢悠悠开口道:“公子有所不知啊……”皱成一条缝的眼睛里晶晶闪闪,“若说世道再艰难,有官家施粥,再采些野果,打些野味的,也可勉强支撑。”
蓝山点点头,正是如此。
老人又是一阵唏嘘,“县老爷是父母官,可这父母官却是要任命呐。”
蓝山有些着急,老爷子您倒说些重点啊。
“半个月前官府下了告示,要征年轻力壮的人去修河堤,这倒是应该的,这里年年夏涝,早改好好修一修。”老人喝了口水继续道:“可是年轻人没走两天,官府又下了告示,说是府里存粮不足,虽然已经上报宰辅,请皇上下旨振粮,但是从批复到运抵,还要些时日,为维继不足,先从百姓家里征粮。”
“从老百姓家里征粮?”蓝山吃惊,“田都被虫子吃了,眼看百姓就要挨饿,谁还有闲粮上缴?”
“正是这个理儿啊!”老伯一拍大腿,重重地点头:“今年铁定没有收成了,家里这点粮食还不知能维持到几时,谁愿去交。官府一看如此,派了那帮狗腿子衙役挨家挨户上门要粮,那架势比强盗还狠上几分。”老人哆嗦了几下,“我小儿子被征去修堤,大儿子腿脚不好没有去,我给他们一家塞了粮食让他们赶紧走,剩下我一把老骨头,那些官家的狗也不能把我怎么着。”老人抿紧了嘴唇,但立刻又垮了下来,“只是我那小儿子一去半个多月,一次都没回来过,音信全无,也不知这堤修得怎样,人累着没有。”老人的眼睛昏黄,些许浊泪闪在眼角,也闪在蓝山心里。
蓝山心中暗暗有了眉目,修堤自然要向上要专款,如此先捞了一笔,雇用人力的工钱粮款竟然让百姓自己掏腰包,这省下来的钱又入了官家的口袋,里外里克扣两次,竟是空手套白狼的好买卖,没有成本全是利润,真是算计到家了。工人自是不敢放回去的,还有严密首住口风,否则,让这些年轻人知道了自己家里如此,还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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