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有人在说话,粗糙的男人声音,由远及近,像是在争吵,但又听不清是在吵什么。
他连忙趴到窗台上,窗子只是虚掩着,他推开一条缝。
只见两个男人站在天井里,像是在争执。
从他这个角度,能看到其中一个背对着他,穿着蓝色短打。
另一个则正对着这边,只是被蓝衣汉子挡着,只露出半边脸。
这人约末三十上下,身材高大,一口的京片子,正和声细语劝着蓝衣汉子。
蓝衣汉子像是很生气,嘴里骂骂咧咧。
灰衣人竖起耳朵,这下子听得清楚了。
蓝衣汉子骂道:“我早就说过姓王的小白脸靠不住,可世子爷却就信了他!操他妈的,这下子好了,咱们都被困在这鬼地方,小娘养的王英,有种别落到老子手里,老子剁了他!”
灰衣人心中一动,这人口中提到世子爷,看来是友非敌。
可王英是出了什么事?
听他们所言,倒像是王英害了大家。
他屏住呼吸继续听着,只听身材高大的男子道:“你别乱说,谁知道是不是他把咱们供出去的,万一不是呢。”
“怎会不是!世子爷给咱们的书信里,可只提到王英!咱们在京城这么多年都没有出事,王英一来,咱们就被连锅端了,不是他把咱们供出去,难道还是宝卷斋的老苍头?”蓝衣汉子越说越气,一把推开高大男子,向前面走去。
高大男子连忙叫道:“你去哪儿?”
“万一那小子把世子爷也给说出来呢,我去打听打听消息。”蓝衣汉子一阵风似的走了。
高大男子迟疑一刻,小跑着追了上去:“你不要轻举妄动!等等......”
灰衣人脸色骤变,这两个人显然就是世子爷留在京城的眼线,书卷斋出事,五城兵马司的人进来,他和韩五护着王英逃走,可是刚从墙里跳出来就被人打晕了,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显然,打晕他们的不是刚才这两个汉子,而是另有其人。
灰衣人名叫路海,因排行第七,所以都叫他路七。
他十几岁时在京城里混过闲帮,后来拜了师父,跟着师父去跑镖,到了陕西境内,遇到土匪,师父死了,镖头见他无依无靠,就托了在陕西的朋友给他找差事,正好瑞王府正在暗中找江湖人,路七就这样跟了赵宥。
虽说他是赵宥的人,可他和韩五一样,在平凉十来年,也没有进过瑞王府。
他们都在城外的庄子里。
这次赵宥派王英来京城,就叫了韩五和他一起跟着。
韩五在赵宥面前比他吃得开,路七估摸着,世子爷是让韩五盯着王英的。
而他因为曾在京城里混过闲帮,所以世子爷也会选上他。
书铺街上的那间小铺子也有五六年了,但是以前路七并不知道。
他在宝卷斋住下时,还暗暗称奇,世子爷人在平凉,却在京城里早就布下人手了。
因此,看到刚才的两个汉子,路七也没有吃惊,世子爷行事常会出人意料,能有一个宝卷斋,当然也能有别处。
路七和王英不熟。
王英是幕僚,和他不是一个档次上的。
平素里在庄子遇到,也是他向王英行礼。
王英为人孤傲,等闲人不会看到眼里,这方面和甘泉是截然不同的。
甘泉的人缘很好,见人三分笑,就连庄子里的养马的烧水的,他也是笑容可掬。
可世子爷对王英对很器重,王英用的那副暖玉棋子,据说还是前太子赵秀小时候送给瑞郡王的,后来瑞郡王又赏给世子爷,这么珍贵的东西,世子爷随手就赏给王英了。
路七仔细回忆着王英的事,他忽然发现,除了那副棋子,他对王英竟然一无所知。
世子爷身边有五六个幕僚,路七他们对于这些人的籍贯爱好如数家珍。
黄世勤是浙江绍兴人,此人最爱听戏,听说早年还和陕西城里当红的红大家的亲妹子有些首尾;
贾非是徐州人,家里世代行医,他虽然只有秀才功名,可却有一手治跌打损伤的绝活儿。
甘泉最喜欢做小玩艺,他用木头做的小房子,窗子能打开,床铺还能升降,这些玩艺只有拇指大小,说不出的精细。
唯有这个王英,没人知道他是哪里人,但他讲得一口好官话,都猜他是京城人氏。虽说世子爷赏了暖玉棋给他,可也没见他有多喜欢下棋,甚到没人知道他有没有成亲,喜不喜欢女|色。
今天这件事,显然是他们三个被人打晕抓去,刚才这两个汉子把他们救出来,可王英却摆了一道,把两个汉子栖身之所给毁了,他们只能带着他躲到这里来。
路七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韩五怎样了。
王英是被人抓去了,然后都招了?连世子爷也招了?
路七差点吐血,那不是大家都完了?
屋门没有上锁,路七轻轻一推,就把屋门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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