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局长原以为将陈主席批判的利剑引向炮筒子，自己就躲过了一场劫难，可是谁又能料到利剑高高扬起没落下，就被炮筒子花言巧语挡回去，并且赢得了众人的口碑。峰回路转，陈主席举起的宝剑又悬在在自己的头上，群众义愤填膺地斥骂邢主任的声浪中，还夹杂着不少的冷言冷语指责他。如果事态进一步发展，人们在逮住邢华珑这只豺狼后，顺藤摸瓜，就会逮住他这只狐狸。于是他又只好高高举起炮筒子的那个装着钞票的大布包，去拨开将要劈到自己头上的宝剑：
“炮筒子，你为什么事先知道死的是戴县长这个问题，算你勉强说清楚了，但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你得公开。我献两万元吊唁金固然是个严重的错误，可你那一大捆钞票究竟有多少？十五万还是二十万？是不是想戴县长升任县委书记后，你买个县长当？你平日沽名钓誉装清高，却不过是臭婊子立贞洁牌坊！”
“这个布包装的确实是钱而不是炸弹。我的大局长，只要你大胆拆开，谁是臭婊子不就昭然了。我的大局长，请！”
炮筒子笑着从陈主席手里拿过布包，交给了教育局长。众目睽睽之下，教育局长用小刀小心翼翼地割断缝线，揭去一层又一层的布，一叠钞票摆在人们眼前，大家一看，一下子傻了眼：票面全是五元、一元、五角、一角，没有一张十元钞。更不用说一百元和五十元的。大家纷纷惊叫起来：
“这，这，这是大人给孩子零花钱，再垒一尺高，也只有几百块，这个炮筒子，怎么竟将它献给太夫人作吊唁金？真不知他摆的什么龙门阵？”
接下来四个人分别数五元、一元、五角、一角的，合计起来五百元。数到下面，才见到百元的大额钞票，有人尖叫起来：
“此地无银三百两，三百两白银原来在这里！”
可仔细辨认，刚刚鼓起的皮球立即泄了气。因为这些全是冥钞，恐怕总数在二十万以上，只是没有谁再去数。陈主席见了，忍不住笑起来：
“炮筒子，你这个玩笑也开得太大了，你玩弄死人还不够，也将我们这些活人玩惨了。人们一双双眼睛骨碌骨碌盯着这个金矿，看里面到底藏着多少真金白银，到头来见到的是一堆垃圾。炮筒子，现在你得老老实实向大家说明白，这又是一回什么事？”
“不要他说了，不要他说了，这里有两张纸，上面写得明明白白。”一个耐心数零钞的，将两张稿纸分别递给了陈主席和教育局长。一张上写着：
老伯母：您儿子死了，今后我会赡养您，因为我与您儿子是兄弟。只是我
不会当官、家里穷，翻遍箱笼橱柜，才凑足二百五十五块。算是今年的祝寿
金。
您的侄儿敬献
另一张上写着：
油壶子：这些年来，我们虽然磕磕碰碰，但你还是我的兄弟。如今你走了，我还苟活在人间。活人不应该苛责作古的人，我过去对你说三道四的那些话，今天一
笔勾销。你的母亲，我会定时照顾；你的儿子，我会将他送到你离了婚的妻子那
边去。我不信迷信，但如今除了迷信，再无别的方法与你沟通。现奉献冥钞二十万，以表达我对你的无穷的思念。
炮筒子谨识
大家看到这些文字，个个默然不语，连教育局长也不再挑刺了。陈主席黯然良久，忧心忡忡地说：
“炮筒子，戴辅仁犯下这般严重的罪行，别人都与他划清界限，一致将斗争的矛头指向他。你却与他温情脉脉，藕断丝连，你难道不知道这样做的严重后果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陈主席，现在我这个空头局长，有些人却视之为宝贝，多年来，他们寻缝觅坼，一心想把我打倒，将它从我手中夺过去。在我看来，其实是一副枷锁，我弃之唯恐不远。陈主席，只要不划我阶级敌人，不管组织怎么处理我，我都甘之如饴。我是学桥梁专业的，我大学毕业时，站在飞架大江南北的武汉长江大桥上，目睹大桥的雄伟壮观，‘长桥卧波，未云何龙’、‘若耶北与镜湖通，缥缈飞桥跨半空’等描绘桥梁壮丽的诗句，骤然呈现在脑海里，陡然我又记起了诗人陆游一生至少写了一百余首诗、赞美了三十多座桥的韵事。我觉得，我们中国的桥多美啊，我们中国人多么热爱桥啊。我发誓，这一生一定要在祖国的大江大河上多造世界上最雄伟、最美丽的大桥，待到台湾解放了，我还要把大桥架在台湾海峡上。可是，我给分配到了蔽塞的县城，十几载光阴如白驹过隙，一晃过去了，我才造了一座不足两百长的桥。以后我能工作的日子只有两个十载了，如果再让白驹两次过隙，那就‘等闲白了少年头’，只能留下‘空悲切’的终生遗憾了。陈主席，如果你能放我走，只要蹲班房，就是开除我也无所谓。以后如果我能跻身造桥的队伍中，当不了工程师，当个混泥土搅拌工也不错，因为我为祖国最壮美的桥梁能浇注混泥土，值得我骄傲！”
炮筒子恣意忘形地抒泻x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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