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得多，还住在北京医院未出院，还不知道这个天塌下来的消息，不然，你们这么一闹，她就是不立刻断气，至少也得短三五年阳寿。现在我的任务完成了，戴县长的遗骨由他儿子捧着，你们觉得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这位干部说完，也不待别人答复，砰的一声关了车门，汽车一溜烟跑了。
邢主任此刻记起来了，他曾与戴县长北京出差，戴县长领他与他的同学喝过一次酒，他的那个同学还像当年同窗时一样，不呼什么书记、县长、司长等官名、而直呼本名，他呼戴县长就直呼戴辅仁。他打长途电话称的确实是‘戴辅仁’，邢主任以为戴县长还只四十零，身强体壮不会走上黄泉路，去鬼门关的肯定是他患上癌症的母亲——全县干部众口一词称颂的‘太夫人’。谁又想到这一错讹，竟闹成这么个天大的笑话！而这一笑话的始作俑者正是他！此刻，他纵有三头六臂、千张嘴也说不清，又怎么能躲过众人的咒骂呢？
事实也正与邢主任所料，一黑早赶来迎亡灵的黑压压的人群，顿时陷入了一片混乱。大家来迎的是太夫人的亡灵，可是她并未亡；不是他们迎的、人人畏惧三分的戴县长，却变成了亡灵。别的事可以张冠李戴、移花接木，诸如小姐不肯出嫁，可以用个丫鬟代替，将鱼目混入珍珠中，有时也可以蒙混过关。可是他们之间是亲母子呀！怎么能偷梁换柱，将儿子的亡灵当做未亡的母亲的亡灵迎？这迎亡灵的队伍是该撤，还是该上呢？上，挽幛上分明写着‘太夫人’，牛头对不上马嘴；撤，县长的遗骨、亡灵该由谁接呢？即使是三步一个歪点子的邢主任，此刻心里也乱作了一窠乱纷纷的麻，他心似擂鼓，汗如雨下，搓着双手似驴拉磨，在场上绕了十几个圈子，还是没主意。这时窝了一肚子气的工业局长神气起来了：
“邢主任，我不能与时俱进，按照您的英明指示，也组织了一支老掉牙齿的迎亡灵的队伍，应该说没有大错。可是现在我们迎到的不是太夫人，而是戴县长，这究竟是谁的错？如若您知错能改，现在是不是派人提桶墨汁、买几十支大毛笔来，将所有挽幛上的‘太夫人’三字，都改成‘戴辅仁’，然后再把您的那匹好骡子，我们最最尊敬的伟大的教育局长，牵出来遛一遛，好让我们这些跛脚马长长见识，能亦步亦趋跟着您那匹能日行千里、世间罕有的骡子走。不然，一块好端端的肥肉，太夫人吃不上，又不给戴辅仁吃，只能埋在臭擦菜下面给狗吃掉，多可惜，多可惜啊！”一早来，工业局长憋了一肚子无处发泄，现在总算找到了一个出气筒了。
“我的大局长，我，我，我，我几时踩着了你的尾巴，你竟这般狠心地将一盆狗血泼到我头上！我在哪里说过我是骡子，你是跛脚马？你可不能瞪着眼睛说瞎话。我和你一样，我和你一样，都是奉命行事的走卒，彼此彼此，半斤八两，你将这把猛火向着我烧，我，我，我岂不更冤枉？”教育局长听到工业科长的恶意指责，当仁不让，立刻予以反驳。大家高声叫骂，激烈争吵，就是没有人关顾抱着骨灰盒的孩子。孩子没办法，只好走过去拉着经常出入他家里，他最熟悉的邢华珑的手，伤心地哭着说：
“邢叔叔，你经常给我糖珠子吃，给我书籍和玩具，你送给我手提电脑时，还说有空时教我用。过去你把我当作自己的儿子，要我喊你干爹。京城里那位叔叔送我上飞机时也要我不要悲伤，说你邢叔叔和我爸爸比亲兄弟还要亲，我回去后，邢叔叔一定会很好地照顾你。可今天和以往大不相同，你在场上走来走去，我多次向你招手，你就是不理我。邢叔叔，现在我没有亲人了，你可千万不要不理我。……”
“你拉着我的手干什么？我和你爸爸，不过是普通的上下级，谁是你的叔叔、你的干爹？现在你爸爸狠心丢下了你，你缠着我干什么？”邢主任说着，甩掉了孩子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孩子哇的一声坐在地上大声哭起来。
“畜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畜生嘴里当然说不出人话。戴辅仁千错万错，孩子没有错。”工业局长看不过去，弯下腰抚摸着孩子的头，“孩子，你那个畜生干爹不认你，你认不认我这个从未见过的叔叔呢？”
“叔叔，我不认识你。我奶奶对我说过，不要相信陌生人！”孩子泪眼瞪着工业局长，摇了摇头说。
“孩子，我不是一般的陌生人，我是工业局的领导，请你相信我。你问问他们，就知道我不会骗你！”工业局长指着工业局的迎丧队说。工业局迎丧的人都纷纷说：
“他是我们的领导，你完全可以相信他。”孩子这才相信，将骨灰盒放在礼盘中，局长指定一个人带孩子，那个人立即走出队伍，凄惋地抱起这个孩子。
此刻，混杂的纷纷乱流汇成了一股强大的洪流，乱糟糟的千张嘴，阴阳怪气，发出了同一个声音：
“什么主任、局长，都是一群黑白不分的黑乌鸦，瞧着主人掉尾巴的狗！”
“你们这些威严的主任、威风的局长，现在我问你们，你们命令我们摇的这些白幡，抬的这些牛骨头、猪脑壳，
阅读模式无法加载下一章，请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