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幽州这个地方很少有士族,但豪强却多得数不胜数。”王松坐在上首笑着,堂下左首坐着燕北,右首则是刘放,两旁甄氏族人一字排开,王松笑着对燕北说道:“燕将军此前追随的张举,便是渔阳人……简直傻的不可救药,放着这么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造反!”
王松笑地快意,过去张举在时,渔阳的许多事务王氏根本插不上手,不过现在不一样了,张举死后王松便成了渔阳首屈一指的大豪,他端起空空的酒樽,自有侍女将清冽的酒液盛满,举向燕北祝酒问道:“燕君身后的壮士,为何不坐?”
高览从进入王氏邬中便始终握着腰间环刀侍立于燕北身侧,此时见王松问他,便拱手道:“谢王君美意,然将军在此,高某断无坐下的道理。”
燕北细不可查地皱眉,眨眼便已舒展。王松这个豪迈,却不是那么会说话,不知有意无意总将话头引到燕北身上。他倒不在意高览坐下同食,只是厌恶王松怎么又提起张举。
那也是个死在燕北刀下的倒霉鬼,而且对燕北来说,是此生最不荣耀的一次杀戮。
“燕君麾下勇士忠诚可嘉,当饮!”王松朗声说着,便端起酒樽向着燕北一饮而尽,趁着燕北饮酒的当口探身问道:“燕将军,乡闾传闻,张举死在你手里,是真是假?”
这一下,堂上的气氛有些凝固。
燕北的脸僵住,饮到一半的酒重新放回几案。在他对面坐着的刘放见冷了场便心道不好,拍手对优伶鼓掌道:“好曲子,好曲子!”
王松的脸上似笑非笑,燕北足足停顿了十息时间,重新端起酒樽将剩下的酒液饮下,放下酒樽舌尖抿下唇边这才看着王松坦然道:“不错,张举死于我手。”
这么一场酒宴,成了单独的对话一般,刘放与甄尧小声对话,甄氏众人则只剩下吃食,中心就在燕北与王松身上。这俩人一个年少轻狂继承家业,一个纵兵幽冀兵剽马悍,单单是谁一皱眉就能让众人的心都揪起来。
听到燕北神色如常的说出张举之死,并无恼怒的模样,刘放与甄尧这才小心翼翼地长出口气,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脸上如释重负的模样。
啪啪啪!
怎知王松竟在堂上大力地鼓起掌来,再度端起酒樽说道:“燕将军,王某可要好好地谢谢你,你可知当年张举一直在渔阳压着王氏,你把他杀死,就是帮了王某大忙啊!家父故去后,宗族步履维艰,将军除去张举才使得王某继承了如此大的家业,这一尊,王某敬你!”
刘放甄尧这才明白,原来王松是这个意思,并非是故意给燕北寻衅。只不过二人都微微挑眉,平日里交往从未见过王松这般不会说话,说出这种话,若是寻常人只怕早就翻脸了吧?
王君今日是怎么了?
刘放从前不识燕北,今日初见却只觉传言不实,燕北绝非乡闾传言中那般纵兵作乱的草莽之徒,单单是这份被言语奚落接近侮辱的话听在耳朵里却能面不改色,就不是寻常人的本事。
只是这一次,燕北却没露出好脸色,而是轻描淡写地端起酒樽等待侍女将酒液盛满,随后轻描淡写地将手臂伸出案几之外,缓缓下斜。
樽中美酒,便倾泻一地。
“他不是王君口中的燕某麾下勇士,这是幽州新任朝廷两千石校尉,高览。”燕北转头看了高览一眼,面不改色地将酒樽放到案几上,“而且王君,燕某并不觉得杀死渔阳天子是什么值得庆贺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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