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二十四岁,遇上了他,一个和自己男朋友完全不同的男人。男朋友沉默寡言,他幽默风趣;男朋友单薄瘦弱,他高大英挺;男朋友呆板无趣,他浪漫洒脱……总之,和他的交往越深入,她越觉得男朋友和自己格格不入、毫不匹配,而他,才是自己的理想伴侣。
那次,她过生日,他提前在酒店定了餐位,那是全市最好的西餐厅。幽静雅致的包间,彬彬有礼的服务生,缓缓流淌的音乐,娇艳欲滴的玫瑰,高脚杯里醉人的红酒,对面深情款款的他……这样的场景,是她少女时代就在心中埋下的梦想。他揽着她跳舞,音乐缠绵,裙裾飞扬。他的情话甜软如蜜。他是自己的王子吗?她醉了。那是她二十三年来过得最浪漫的一个生日。
隔了半个月,恰逢她和男朋友交往四周年的纪念日。下班后,男朋友破天荒地来接她,要带她去吃饭,以示庆祝。她心下欣喜,想:这榆木疙瘩什么时候也开窍了?没想到他竟带她去了一家粥馆,粥的味道醇香可口,只是环境嘈杂、人声鼎沸,他们俩面对面说话都听不清。而桌对面的男朋友,不会绅士地帮她拉椅子,更不会用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她,只知道埋头喝粥。服务员从她身边经过时,险些将一碗热粥浇到她身上……这样的环境,终于让她忍无可忍,夺路而逃。
她确定,这样的恋爱不适合自己,她一定要离开这个没情趣、没品位的男人,去寻找自己的幸福。而他,也不是游戏感情的人,他的女朋友是父母所定,没有感情的恋爱,早已穷途末路。他们商定,只要双方恢复自由身,就马上在一起。
她提出分手,男朋友不同意。她哭,闹,缠,男朋友被逼无奈,只好妥协,但只答应让她先搬出去,分手的事儿以后再讲。她欢天喜地,在外面又租了房子,又叫来搬家公司搬她的东西。男朋友跟在她身后,不断提醒她:带上海绵坐垫和靠垫,不然坐的时间长了腰会疼;带上暖手宝,天冷了,你那房子又没有暖气;你最近头发掉得厉害,每天晚上记得用芝麻和核桃熬些粥喝,核桃我都剥好了装在瓶子里;被子要经常拿到太阳下晒晒,杀菌消毒;晚上记得关好煤气……
习惯了男朋友的沉默寡言,突然多出这么多话来,她不耐烦,顶撞他:“你婆婆妈妈的,还有完没完?”
搬到最后,下楼时,搬家公司的小伙子突然失手把她的檀木盒子掉落在地,“哗啦”一声,盒子里的东西散落一地,零散的物件顺着楼梯滚落下去。她当即勃然大怒,拉住小伙子就要他赔。小伙子仔细看过,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她却不依不饶,揪着小伙子的衣领,一定要他把摔碎的水晶饰品恢复原样。小伙子也恼了,和她扭打起来。她自然不是对手,小伙子拳头一挥,直冲她的胸口而来。
就在这时,随着一声断喝,一个身影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她和小伙子之间。是她的男朋友,听到她的哭声,他一时情急,来不及一级一级下台阶,竟然腾空跃起,天神一般隔着十几级的台阶坠下。
所有的人,都吓呆了。
男朋友把她挡在身后,愤怒地冲那个小伙子嚷:“跑到这里撒什么野?她是你欺负的人吗?”小伙子早已吓得面如土色,一边道歉,一边去捡掉在地上的东西。男朋友把她揽进怀里,温柔地抹去她脸上的泪,不住地安慰:“没事儿,有我在,不怕……”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她惊讶而震撼。她没想到,这个轻声细语从没大声讲过话的男人,这个脾气温和甚至有些软弱的男人,这个平日胆小怕事吃亏也闷在肚子里的男人,为了保护她,竟然会如此奋不顾身,如此暴烈强硬!是怎样彻骨的心疼,才让他有了那超越常人的纵身一越?是怎样的深切之爱,才让他出离愤怒,以孱弱之躯面对强者而毫无惧色?还有他那些琐碎的叮嘱,细想来,竟满是眷恋和疼爱啊。
她让搬家公司把她的东西重新送回去,男朋友诧异地看着她,她满面娇红,说:“我怕再有人欺负我时,身边没有保护我的大侠……”
她给他打电话说了分手。他追问着原因。她问:“如果有人欺负你老婆,你会怎样?”电话那端,斩钉截铁地回答:“有我在,谁敢欺负她?”她笑着,挂断了电话。
是的,她终于明白,短暂的迷恋和喜欢,并不是爱的永恒归宿。真正的爱,是一颗心真切地为另一颗心所疼,她的喜悦,她的恐惧,她的幸福,她的悲伤,丝丝缕缕与他相牵。
心疼是爱唯一的度量器,平凡琐碎的生活中,全凭了这份心疼,那么多的烟火夫妻,才会相安无事携手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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