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居守备之位,不思保一方黎民,却做这等龌龊之举,与那剪径山匪又有何异?邹老匹夫此贼,委实当诛!”然后又对张飞说:“翼德且安心,德善必有厚福,为恶终遭报应,此乃天道循环之理。待他日我等脱得樊笼,定要向他讨取公道!”
张飞躺着朝我拱了拱手:“谢过玄德兄宽慰之言,观这邹靖行事应为求财,而财物于飞不过小事,纵论金银几何与他便是了,我既相交二位兄长,届时定不忘一并了结。”
听这话,就知道他误会了,估计张飞认为我刚才那番言语,是在讨好一般,好让他出钱赎买我们。
三大爷现在实在是太天真了,哪会这般简单!没等我开口,旁边的二大爷就冷冷一笑,看来明白人不止我一个。
他道:“哪会这般简单!其人性贪无度,手段狠毒,以关某度之,想凭财帛赎买,若不至你财尽族破,绝无罢手可言。”
“此言当真?何耶?”
自从见面以来,张飞的言行一向都不疾不徐,与他谈论的时候,感觉他就是个极有修养的温润君子。骤然听闻此次有可能会被搞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也不禁脸色大变。
“关某非是妄言诓骗,此等惨事于各州郡地亦不罕见,先囚其人,后数次索要财货,每每皆与人期望,实则有如钝器剜痒肉至死也!”
这便是官方恶霸与山匪强盗之间最大的区别,后者至少大都是讲信用的,他们评估人货值多少钱,然后明码标价,拿到钱财立即放人,绝对不会做竭泽而渔的事情,前者不然,国家重器便是自己,他们不用承担被剿灭的风险,所以行事起来就没有丝毫手软。而军队做事更为直接,好比杀猪吃肉一般,嘴馋了找条肥猪先一刀杀死,再你一块我一块的分完了事,有些地方根本不管要杀的猪肥还是不肥,甚至更有的完全不去理会那是不是猪。
张飞以自己多年行商的经验来看待此事,的确让他难以置信。我这样的身份,要为自己也和手下作打算,必须经常琢磨如何不会招惹到官方,又如何才能在律法空子里寻得最大的发展空间,所以对很多阴司之事并不陌生。关长生这个人令我非常感兴趣,不是惊讶于他怎么会知道这等污浊之事,因为常年混迹于江湖之上的镖师,要是不了解这些倒还怪了。我好奇的是这等人物为何会帮人做那押镖的行当,他背后肯定有一番故事。
后来话题就扯到了他身上,这一聊我们才知道,如此英雄般的人物,过往竟是这么凄惨。
关长生祖籍河东解梁,关家乃是有名的诗书门第,长生祖父诲审,字问之。
关审为人襟怀坦荡,刚正不阿,因为议论当地权势而获罪,阖族上下遭受牵连,祖产全被抄没。身陷囹圄四年后,遇大赦关审才获得自由,回家一看昔日客如云集的庭院变得门可罗雀,一生秉直的他,当场就气昏了过去,从此便一蹶不振,缠绵于病榻之上长达七年之久才驾鹤西去。
关审的儿子关毅,也就是关长生的父亲,表字道远,大孝之名远播四邻。自从老父倒下的那日起,关毅衣不解带的伴随照顾。为了替老父诊病抓药,只好学着猎户走进深山,靠猎捕野物换取银钱。等老父入土为安,关毅又为其守了三年的孝。三年之中凭借丰富的狩猎经验,每每所获猎物日渐增多,家中因此宽裕起来,虽与昔日比较仍相去甚远,但生活也可称的上是优厚。
之后经人说媒,娶了邻村一家佃户的女儿黄氏为妻,不久便生下一子唤作长生。关毅勤劳,黄氏贤良,相互操持,一家三口日子过的越发殷实。
关长生自小便一身巨力,夫妇二人商量之后,将他送到山上,跟着一名冯姓修士修习拳脚武艺,只是每隔十日需要回家跟着关毅读书识字。
事情的转折点在关长生七岁那年。
一次关毅进到山中打猎,寻觅之时猛然间遇上一头吊睛白额大虫。好个关毅关道远,生生与那大虫耗了两天三夜,最终将这畜生捕杀。剥下来的皮毛宛若精绸良缎一般,其光灼灼,其色灿灿,触之只觉水滑柔，软,更为难得的是整块虎皮极为完整,竟无一丝创口。他带着虎皮进到解梁县城去售卖,想着换了钱之后能为家中妻儿置办些许物件。
这样的虎皮确实罕见,来往之人无不扶手赞叹,纷纷欲购。此时一个衣着华丽的青年站出来,说愿出高价收买这张虎皮,周围顿时就再无一人开口相争。原来那青年乃是解梁城中一恶霸,名叫吕熊。平日里尽干些欺男霸女,强取豪夺的勾当。听闻之后,关毅书生脾气一起,说是未免此等旷世奇物蒙羞,就算贱卖与他人,也不能让这虎皮落入吕熊之手。
吕熊当场大怒,命奴仆上前抢夺。关毅见此情形,赶忙卷起虎皮跑出城外,见天色不早,索性就回家算了。却不曾想那吕熊睚眦必报,带着人远远的缀在他的身后,一并跟了过来。
关毅刚进家门便被人拿住,捆绑在地一顿好打。拾起地上的虎皮,吕熊就耀武扬威的呼和左右打算离去,却看到一位妇人端了个箩筐走进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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