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总算露出点笑模样,道:“皇祖母又病了半个多月,朕虽然忧心,却也不会时至今日还寝食不安,现在朕担心的事是两个字,匈奴。”
陈珏想了想,道:“可是北边有消息了?”
大汉虽说与匈奴那边有些似是而非的盟约,但两者毕竟相隔太远,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保障,全信说不定就会落入什么圈套。近年来长安关于匈奴形势的情报,从边军、商旅、降臣等方向来得都有。陈珏之所以问得隐晦也在于此。
刘彻微微颔首,道:“有了。”
吐出这两个字后,刘彻好像才忽然意识到陈珏还未落座,他示意着陈珏坐下,陈珏还未来得及坐稳,两封奏表已经从刘彻那丢过来。
陈珏堪堪接住。打开后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入目地第一眼,他就看见了和亲匈奴的最后一位翁主的死讯,往匈奴和亲地那些宗室女子,似乎少有能在大漠安宁生活到老的。
待到刘彻半盏茶都下了腹,陈珏才抬头道:“高祖以来,大汉送往匈奴和亲的女子已有十数个,几乎每隔几年便有一回,只陛下登基以来未有和亲…”
那两封奏表除去请求刘彻再开和亲。还有关于边关形势地详细分析。自刘彻登基之后,边郡的驻军明显较景帝时态度强硬,虽说还有些在黄河上中游有利益的勋贵不肯轻易开战。但已经足够让军臣认识到,刘彻不是个软柿子。
刘彻点点头,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陈珏,道:“子瑜,当日君臣要求和亲,朕犹豫不决之时,正是你支持朕谢绝此事,原先还有朕那位远方姑姑顶着,现在汉匈之间再没有姻亲。你看这和亲还开不开?”
“自然是不开。”陈珏几乎不假思索地道,刘彻眼中笑意一闪,道:“若是朝臣们都像你这般坚决就好了,朕也不用被逼得非要送一个女人过去。”
陈珏又道:“臣窃以为,和亲之事本是治标不治本。照今日情势看来,军臣本就狼子野心觊觎大汉富饶,就算陛下应允和亲,不过是白送财物,还省得军臣亲自出兵劫掠。”
刘彻稍稍颔首。陈珏所说虽然直白,倒和他想得不谋而合,刘彻笑道:“朕记得你早先就说过,和亲不过是虚有其表,朕今日也一直这么认为。”
陈珏笑了笑,心下却暗自有些犹豫,这种情形之下,实在是献上聂壹计谋的天赐良机,只是刘彻分明还掌握不了出兵大权。就算马邑之谋真能一举奏效。刘彻手中无兵,又哪里来的底气?
思虑间。刘彻面上笑容退了些,叹了一声道:“只可惜道理虽明,朕也有无可奈何之时,皇祖母至今卧病在床,内政上又有多处在建的工程,朕今年还真没有余力大举开战。”
刘彻脸上地笑意完全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阵阵阴郁,心不甘地道:“眼看着还能拖延这一冬,开春之时,朕若实在无法也只得送人和亲。”
陈珏闻言先是默然,牺牲无辜女子的幸福取得备战的时间,这是最深刻的耻辱,刘彻心中的高傲几乎不下于陈珏,若非为了大局着想…
陈珏略略沉吟了一下,道:“若是无法,臣过些时日便上书,请陛下再开和亲。”
刘彻听了不由动容,脱口而出道:“子瑜,果然你时时为朕着想。”
刘彻心中明白,建元元年,陈珏和刘彻都态度鲜明地反对和亲,刘彻这会儿若是又同意了便是承认错误,他不能自打耳光,陈珏若是跟着上书自然就免了刘彻大部分尴尬,陈珏此举可说是全无私心。
陈珏笑笑,心中却暗道了一声惭愧,他本是顾及刘彻和窦太后之间的夹心不好做,迟疑不决之时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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