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方才那尚不知名的大汉年轻贵族,须卜伊鲁一巴掌拍在武安侯府正堂的木案上,他心中想道:若不是叔父已经在雁门关外被追兵所杀,他又怎么会勉力独挑大梁,还被那汉人这般戏弄?
迟疑着饮下这家奴仆送上来的清茶。须卜伊鲁皱了皱眉。只觉得实在喝不惯,这一闲下来,须卜伊鲁便不由地想起去年秋的那一日。
秋高之时,于单在左贤王地角逐上输给正值壮年地叔父伊稚邪,须卜伊鲁跟随太子于单两人出外打猎,骑术高明的于单骑马骑的飞快,不想那时异变突生,于单的马不知怎么忽然惊了。狠狠地將于单从马背上扔下来,随后扬长而去。
正在那时,机缘巧合之下,须卜伊鲁和于单竟然同张骞一行人碰在一起,原本不死不休的局面,却因为于单的重伤和张骞的所作所为走向另一个方向。
“汉家最重制度,伊稚邪所般作为堪称不忠不孝,我天子文成武德,百官归心。定然不会苟同此等乱臣贼子。”须卜伊鲁脑海中闪过张骞那双炯炯的眼睛,心中便是一动。
陈珏从家中离开,快马赶到未央宫北阙门外,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宫中。不多时便行到宣室殿外头,他一向有宫中骑马地权利,只是原先陈珏从来不那么高调而已。*****
陈珏甫一勒马,杨得意便咳嗽着上前,奇道:“武安侯爷今日怎么骑马入宫了?”他虽是宦官,但陈珏素来不轻视于她。两人的关系也算是朋友。
陈珏道:“今日有急事,陛下这会儿忙着吗?”
杨得意摇摇手,道:“武安侯这会儿来得正好,陛下闲着呢。”
杨得意说着,朝另一边斜了一眼,陈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的中年男子在那儿等着召见。
莫不是杨得意要打压的人吗?陈珏心中闪过一个念头。只听得杨得意神秘地道:“陛下日前下诏赐部分宫人出宫。那掖庭令不过是来请示名册。”
陈珏点了点头,当仁不让。道:“我有要事禀告陛下,替我通报一声。”
杨得意答应了一声,马上笑呵呵地去了,不过片刻的工夫,陈珏已经走进不知来了多少回的宣室殿侧殿书房,只见刘彻正一手从干果小点心的盒中取吃的,一手在御案上写画着什么。
刘彻听见脚步声抬起头,看见陈珏之后,他把点心丢回食盒,笑道:“子瑜,朕若没记错,今日是休沐吧?”
陈珏笑道:“陛下当然没记错,臣今日前来,是因为出了件奇事。”
刘彻放下笔,道:“什么奇事?”
陈珏將须卜伊鲁地事拣能说的,稍加更改之后说了一遍,末了道:“臣当时想杀杀他的傲气威风,这才吓了他几句。”
刘彻哈哈一笑,走下御案,道:“攻敌先攻心,你做的没错。”
陈珏答应了一声,刘彻在他面前走了几步,眼中精光连闪,道:“你看这个须…须卜伊鲁地来意为何?”
陈珏一听须卜伊鲁是匈奴太子的人便心中有数,他对匈奴历史虽不能如数家珍,但伊稚邪从兄长军臣单于的儿子那里夺走单于之位,这件事他还知道。须卜伊鲁说是张骞让他来长安,又不是正式的匈奴来使,八成就是匈奴太子于单的私命。
一个被强势叔父威胁着继承权的年轻人,將信任地臣子派到时常交战的敌国是为了什么,这件事并不难猜。^^
心中想的清楚,陈珏道:“臣亦不知,但张骞智勇远胜于时人,此事定然有他的道理,陛下不妨召须卜伊鲁一问,臣已经交代家人看守好他们。”
刘彻点点头,道:“朕就见一见这个能入我大汉腹地的匈奴勇士。”
刘彻说到匈奴勇士几字时已然咬牙切齿,中尉究竟是干什么吃的,长安城里有匈奴的贵族都察觉不到,他这天子地安全还有保障吗?
陈珏看刘彻地神情便猜出几分,时任中尉的宁成是靠向窦太后地人,跟窦婴也亲近,平日里无功无过,但刘彻对宁成的不满已经有年头了陈珏转移话题道:“至少他带来一个好消息,张骞不曾被匈奴人抓去。”
刘彻展颜笑道:“正是,算算时间,张骞说不定已经到了月氏。”
陈珏和刘彻又谈了几句。刘彻下旨命杨得意亲自带人把须卜伊鲁带进宫。又派出一个小黄门往韩嫣家里请韩嫣,韩嫣是两人打小的朋友,父祖又曾在匈奴地生活多年,这件事自然少不了他。
“陛下不请大行参详么?”陈珏提醒道,他更想说这件事刘彻应当告知丞相,只是刘彻正在兴头上,陈珏略一思量地便转换了委婉的方式,拉出王恢来。
刘彻想了想。断然道:“先不必,朕懒得跟他们说,每次匈奴入汉的时候,就因为打与不打,他们都能分辩上几个月,何况是匈奴太子不知真假地私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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