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邑侯府常出新奇物事。陈珏身为侯门公子太重视奇巧之技。他在公开场合中又从来没有说他到底更看重儒学还是黄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楚原是陈珏的启蒙恩师…种种合一。难道陈子瑜骨子里是墨家门徒?
一时间,宣室殿中的臣子们想象力发挥无限,陈珏对此一无所觉,他一直在等的是窦婴地态度。
“陛下。”丞相窦婴终于开腔,他正色道:“奇巧之技亦可有功于国家,原本不错,但楚原乃堂邑侯府宾客,堂邑侯身为少府,执掌陛下之财,若天工府归于少府大为不妥。”
陈珏微微挑眉,少府主皇室手工事,天工府设立初衷又是研究工事,研究费用自然从少府拨。纵然陈珏性情好也知道窦婴是出于公心,他心里也冒出一股火:窦婴这话分明暗示陈午有机会和楚原贪污皇室钱财。
天工府这件事马上从学术矛盾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尤其当堂邑侯陈家身为外戚的时候,这事就更加敏感…曾经文帝把铸钱的权利交给宠臣邓通,险些弄地天下大乱,如今呢?
天子的后宫是陈皇后管,天子的财富任陈午随意拨给自家门客,更有甚者,天子出行时的亲信卫队羽林军是陈珏管,陈家这是要干什么?重蹈外戚祸国旧事吗?
少府陈午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明鉴,臣绝无私心。”陈珏看了看情形,也是掀袍跪在地上。
刘彻气得深吸了一口气,当日是他自己跟陈家要楚原这人,他当然知道陈午没有私心。
窦婴是百官之首,就是天子也要礼让三分,刘彻皱了皱眉,看向卫绾道:“御史大夫以为如何?”
卫绾远比窦婴更了解少年天子的性格,他谨慎地道:“臣以为,法死人活。”
陈珏瞥了卫绾一眼,他这话滑头,怎么解释都说得通,不少意识到陈家势大的臣子则纷纷对卫绾或者怒目而视,或者面露鄙夷。
卫绾垂下眼帘轻叹了一声,天子年少气盛,吃软不吃硬,这些臣子怎么就是鼠目寸光地不了解呢?
陈午如今是真的冒汗了,身形也摇摇欲坠,大汉君臣心里最敏感的一根弦就是诸吕之乱,他一直以为丞相窦婴在前面挡着,陈家只是第二位地外戚,竟然低估了这件事。
陈珏跪在他身边不由地有些担心,稍稍挪动了膝盖靠近陈午,试图让已是知天命之年地陈午靠在自己身上。
陈午还要叩头,陈珏低声道:“不要逼陛下,这时候争是不争,不争是争。”
卫绾身后一个侍御史见状冷哼了一声,奏道:“陈少府父子在宣室殿上亲近私语,于礼不合。”
刘彻开始看着陈珏靠近满头大汗的陈午还没有回过味来,这侍御史把话说完他才记起陈午前几日才累倒过,陈午不比寻常臣子,若是宣室殿上被逼得再晕一次,他在阿娇面前便要颜面扫地了。一朝天子若是连自己地亲族都护不住,这皇帝不做也罢!
刘彻心中怒极,反而笑道:“众卿以为如何?”
殿中沉默了一下,竟是跪下了大半,武强侯庄青翟心中一迟疑,便和许昌一起在列侯高官中鹤立鸡群,极为惹眼。
刘彻双手悄然握紧御座边的棱角处,看着陈珏父子跪在殿中央,想起陈午本可以做一个清贵列侯,想起陈珏作为大长公主的儿子,明里暗里立下那么多功劳却因种种原因只封了关内侯,刘彻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少府所掌山川河泽收入,究竟是不是由朕支配?天工府朕还非立不可!”刘彻走下御座高声道,他行到陈珏面前,低声道:“子瑜,朕亏待你太久了。”
陈珏心中一跳,已经听得汉武大帝高声道:“羽林中郎將陈珏,忠勇双全,堪为栋梁之才,今封…”
刘彻说到这里卡了壳,宣室殿中一片寂静,窦婴才要说话,刘彻终于想起了还有哪里可以封,高声道:“封武安县侯。”
陈午不过擦了一把汗的工夫,儿子就成了大汉列侯,帘愣在那里,陈珏则看了朝臣队列中偏后的田一眼,又望望刘彻,封侯不带这么儿戏的罢?
刘彻自己却很满意,只觉扬眉吐气,窦婴便是平七国之乱封魏其侯,陈珏诛杀了淮南王本也是大功,只可惜暂时不能公开,幸好陈珏还是大长公主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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