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那就跟压根儿没有回答是一个样子。但孩子的思维跳脱,这边刚刚还想着问陆准长得瘦弱怎么带兵的事情,那边就又想起了吃的。
想起吃的,那可谓是一发不可收拾了。连忙问了起来,“不知卿进献的点心等物是从何处购得,本宫可以亲自去尝尝吗?”
“这……”陆准宁可跟他继续谈论前一个话题,也没法接这句话。人人都知道,高拱等人是不会允许太子轻易离开行宫的,更遑论跑到街上去跟市井小民凑合到一块儿?万一要是出什么事情,那还了得?
陆准有意不答应,可是他进献那些东西就是为了哄太子高兴。万一要是拒绝了,让太子的兴奋化作一片泡影,到时候发了脾气,记了仇,那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正犹豫间,一心为太子考虑的张鲸开口了,“陆大人,行与不行的,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儿啊!殿下还等着呢!”见陆准继续沉默不言,他忍不住教训道,“陆大人,不是咱家说你,你是大明的臣子,太子殿下可是半君之尊,有令你难道还敢不听?抗命不遵的罪过,你应该是清楚的吧?也不过就是出去转转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你护持着,难道还会有什么闪失不成?”
张鲸这么说话,可是把陆准的进退之路通通都堵死了。陆准心知他是也想要在太子面前邀宠,这才如此说话。而以后万一要是有谁怪罪下来,他张鲸就可以从容的将一切的责任通通都推到陆准的身上。就说是他蛊惑太子轻出,到时候一退六二五,自己干干净净,却把陆准置于了众矢之的。
往日里收银子的时候你怎么不想着我呢?这等坏事倒是不落下我!陆准心里这个恨,早在心里头骂死了这阉货,但此时最要紧的事情当然不是怎么搪塞,而只能是行缓兵之计了。想到这儿,陆准不禁在心中冷笑。
我让你个阉货狂!任你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让你玩儿过我,我还混不混了?
“殿下既然有令,臣自然莫敢不从。但俗语有云,好饭不怕晚。臣身担保护殿下安全的重责,不敢轻易将太子置于险地。还请太子宽限个三五日,待臣准备一番,再奉请出行!”
太子听说只需要三五日,这便开心了,忙忙的答应下来,生怕陆准反悔了不带他出去玩儿了似的。
但张鲸却是看着陆准,目光有些不善起来。
三五日,解释多着呢!
三天或五天,当然叫三五日。八天、十五天,也叫三五日。一月零五天,也叫三五日。三五日的解释多了去了,陆准能够找到的搪塞的话也多了去了。
奈何太子已经答应下来了,而且正在兴头上,八成听不进什么谗言。张鲸身为宦官,身体残缺不全,较之常人更为小心眼,容易记仇。此时全然忘了陆准的好处,只知道他没有顺应自己的意思办事,实在可恨。但也只能暂且将事情忍下,想着留待日后再报复。
不过,等到陆准告退而出后不久,奉命教授太子的高拱前来授课的时候,张鲸便是眼前一亮,有了主意!
※※※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但小人可不遵守这个定律,他们如果有仇,一般是当场就报了。事后找补,也很容易在极短的时间内抓住机会,这仇时刻记在心中,随时随地就把仇给报了。这叫‘小人报仇,没早没晚’。
就像张鲸,陆准前脚离开,回到宅中,还没歇口气,就又被人传进了行宫。而这一次,就够他倒霉的了。等到日暮西垂,终于从行宫回来的时候,他的两条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说起陆准在行宫内的遭遇,扶着他回来的邵开河、邵化海兄弟两个眼中满是激愤。
“……那本闲书原就是宦官讲给太子殿下听的,跟三爷有什么关系了?三爷就跑了个腿儿,被那酸儒罚在陵前跪了整整一日,有这样的道理吗……”
“行了!”陆准喝止了邵化海愤愤然口无遮拦的言辞,嘱咐道,“今天的事情,不准你们肆意报复,知不知道?高老先生那是让人当刀使了!为人耿介不是错,担心殿下也不是错,那些阉竖才是该死的!王八蛋,今儿个折腾老子,早晚有他还给老子的时候!行了,就当没有这回事儿!我刚才忘了说了,你派人去给丁禹州及各千户所送个信儿,就说我说的,不准他们在这个时候给老子惹事!闹出事情,有一个算一个,老子统统饶不了他们!”
邵化海即便不愿意,但陆准的话是已经说出来了,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他再不能理解,也只有点头遵命,“是,卑职这就去办。”
房门关紧,屋中归于平静。陆准以手抚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两条腿酸麻得厉害,骨头仿佛都在叫嚣着疼,让他的心情实在是好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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