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在屋里,来回踱步,几次往门口走去都叫麝月拉了回来。
“我的爷,虽说现在天气暖和了,晚上凉风也劲得很的,衣裳都脱了,可不敢让你出去。你安生些吧,喝杯茶,袭人一会儿就回来了。”
宝玉叫麝月拉着坐了,拿了茶要喝,又弃了,焦急道:“怎么还不回来,麝月,你再叫个人过去看看,唉,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他站起来就要跑,麝月忙把他拉住。
“哎呀,急什么,再着急,难道你去看一眼,林姑娘的病就好了?总是要等请了御医,看了,才晓得情况不是?袭人也去了这么久了,想来也快回来了,若你再去,路上再错过了。”
宝玉还是要去,拿了衣服就要往外去。麝月忙使眼色与小丫头,两个人一起拉住,道:“这会儿那边有老太太在,二奶奶也在,已经是一屋子的人了,你去了也添不上用处,再说老太太都说了,不叫告诉你,那没调教的说漏了zui叫你听了去,你若跑去了,我们又怎么交代呢。”
“那也顾不上,我这就去了,若是老太太真追究,你就说没人说,是我自己想起了要去的。便是万一老太太罚了你们,我再给你们赔罪就是。”宝玉拉开门就跑,麝月喊了一声“快拦住”也追了去。
宝玉已跑出了屋子,转眼就过院门,麝月正心里哀哉,只听“哎哟”一声。原来是袭人正好回来,恰撞了开门跑出去的宝玉,被冲得一个墩子坐到地上。
麝月忙跑出去扶袭人。“谢天谢地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晚了一会儿,这祖宗就真跑了去了。可摔着哪儿没有?”又帮袭人拍衣裙上的灰尘
袭人道:“没事。”她拉了宝玉,劝道:“你也是的,知道你担心林姑娘那边,可也没有这么样跑的,这大晚上的路也黑,今儿还好只是撞着了我,若是撞着了柱子可怎么好,便是路上的石头子儿磕一下,万一摔了也没有轻的。走,先进去吧。”
几人进了屋,袭人伺^候宝玉坐了,捧了茶给宝玉,麝月又亲给袭人倒了一杯。
袭人道:“知道你担心林姑娘,但现在也不是去看她的时候,若是去了,她还得打起精神来应付你,也休息不好,反而不利于病情的。你要是不放心,明儿一早再去看也行。”
宝玉急道:“你先说请了御医没有,看过脉了没有,御医怎么说?”
袭人笑道:“你一口气问了这么多可叫我怎么答呢。方才我去的时候正赶上周妈妈领着御医来,知道你要问,于是等御医看过脉了才回来的。御医取了脉,说是大约今日太过疲累,费心神太过,加上姑娘身子本又弱些,才得了这个昏沉无力的毛病。说安心静养不要劳神,再吃两三副药就好了。”
“那咳血是什么毛病,御医可说了怎么治疗?”宝玉急道。
袭人笑道:“才说了你不要急,俗话说吉人自有天相,林姑娘定会没事的。御医说了,原是郁在心里的,林姑娘身子弱,每逢春冬交替时候,心肺不舒,总得咳几日,今日吐了出来倒好,去了这做病的,好生仔细的调养着,养上两年,以后竟可去了这一样病根儿。”
“可是真的吗,”宝玉转忧为喜,拉着袭人要再说仔细些。
麝月道:“阿弥陀佛,这才是呢。”又说宝玉,“袭人你快都告诉他吧,免得他总也不放心。方才啊,急得眼珠子也快爆出来了,直往外冲,咱们这几个也劝不住,那样子真是头一回儿见了,人心子也差点吓出来了。”
袭人道:“好了,这会儿那边也安歇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准备睡吧。”她服侍宝玉去睡了,吹了里间的灯,拿着烛台出来,见麝月正铺榻,又说:“这么晚了,睡不了几刻钟天又亮了,今儿你也不必轮着守夜了,不然明儿没精神倒不好,叫小丫头替了你吧。”
袭人和麝月自然去睡了,宝玉这里躺在chuang上却睡不着。白日在东府看戏时的情景如同重现一样,那廊子上,林妹妹的样子,她的话,她的眼泪,她就这么走了,当时的他竟没发现她的伤心……。
唉!宝玉咬牙捶chuang。
林妹妹伤心时,大家还只当她逛园子去了,哪里晓得她正怎么难受呢。回了府里,旁人也只当她还和平时一样,只是累了,哪里晓得她的伤心呢,可我,可我也只顾着自己的难受,竟没发觉她比我还伤心,还难受。
还说是什么知己,连她的伤心也不知道,我原不配称什么知己的。
林二妹妹的离去,林妹妹的伤心,这一切又都是因我而起的,我原是罪魁祸首,还有什么脸面自称是她们的知己……。
是了,我这样的本不配做她们的知己,以前虚妄攀称,现在终是明白了。
宝玉躺着,红了眼睛,眼眶溢出两行浊泪,从耳边划过,滴滴落精锻玉屑的枕头上,shi了好大一片。
“宝二爷?”守夜的丫头警觉,“二爷也是要吃茶?”她正要去点灯,却听宝玉哑声道:“罢了,你也不要点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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