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华贤公主住在大宛勇士们为她特别搭建的帐篷里,望着满天星星点点,默默地咬住了唇。眼眶开始变得有些shi濡,温热的ye体慢慢顺着面庞滑了下来,印入里衫领口,闷闷地有些难受。
只有在此时,她才有机会将自己独立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之中,将她的思乡与相思,一并付诸宣泄。
她索性翻身坐起,从衣衫最贴近心口处抽出一方绢帕,轻声诵读上面的飘逸字句:
上邪,
我欲与君相知,
长命无绝衰。
山无陵,
江水为竭。
冬雷震震,
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与君绝。
念着念着,慢慢沉入梦乡。
梦中,她来到一片静谧的竹林,有小桥流水漱石相伴。竹林深处,一人身影颀长,一身伽罗色文衫大氅,星眸点点,正笑意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不禁面露喜色,快步迎了上去。
待走近了,刚想伸手挽上来人的衣袖,如同往日惯常的那般,突然间,却见来人变了颜色,面容忽地变得狰狞起来,一手狠狠捂着心口,大片大片的鲜血潺潺涌出,绚如天边残霞。她慌了神,一边高声呼喊着他的名字,一边伸手想要按住他的伤口,却怎么也无法遏止鲜血狠命地涌出。
“远熙大哥!”随着高声脱口而出的叫唤,她幽幽地醒转过来。乍然梦醒,才惊觉中衣已shi,冷汗淋漓。
西北的夜,冷风呼啸着席卷而来。油帐所挡不住的,不仅仅是扑面而来的寒风,更是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冷寂。
随手抹了一把脸儿,粘腻的手感让她一时间有些发愣。原来,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她索性再度起身,将帕子小心收拾妥帖,又理了理仪容,换了身洁净的里衣,这才重又卧下。
天边已泛鱼肚白,乳白色的光晕于地平深处,渐渐发散开来。她了无睡意,只在榻上翻来覆去地打发时日。恍恍惚惚中,想起了很多过往。彼时她尚且年幼,想起母妃和容淑妃的一夜失踪;想起自己被过继到静妃膝下代养;想起父皇宛若陌生人一般,一年只偶尔得见一两次;想起自己在那竹林中,初次遇见季远熙时的情景……一切一切,皆恍若隔世。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似有一些响动。想来是大宛那些牧民纷纷起身了。
“公主,请容奴婢进来服侍。”门口有一女轻声唤道。
她微微应了一声,允了,自顾自地起身坐在chuang榻边缘。
来人挑帘而入,她一抬眼,却是微微一愣。
竟然是她?
她清楚地记得,昨夜,自己初到此地时,曾经见过这个女人。当时,她站在大宛番主穹烈的下首,身侧正是那个眸光亮如明星的女孩儿。自己原以为,她当是大宛番主的某个姬妾,怎地却原来是婢女之身吗?
正这当口儿,那妇人的身后,探出了一只小脑袋,不是昨夜见过的那个女孩儿却又是谁?只见她嘻嘻一笑,便要上前。刚行两步,便被那妇人一把拉住,用番语轻声教训了几句。
“西野丫头,不识规矩,非要跟着妾身前来,还望公主莫要见怪。”
那妇人回头,用汉语向着华贤公主好生赔了个不是。她的汉语十分生硬,想来是在和亲文书敲定之后才赶着学的,汉语晦涩,能说成这样,已是不易。
华贤公主不由定睛瞧她。这妇人看起来也略有些年纪,三十出头怕是免不了,五官浓厚大气,年轻时分应是大宛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只是,不知是因着年岁渐长,还是西北之地风沙日盛,竟生生将原本水灵的美人皮相磨出了一层枯暗和老态。
难道,这就是自己将来必经之路吗?影弦心下就是一沉,旋即微微摇头,竭力不再去想。
面上,她只是向来人微微点头,轻道了声:“不知这位大姐如何称呼?”
在她看来,这妇人既能直接站在穹烈的身侧,就不应只是一普通侍女。为防失礼,她还是小心谨慎一些为好。
那妇人刚要开口作答,一旁的女孩儿早已忍不住抢先开口道:“我阿妈是大宛西帐阏氏,阿爸说了,今晚有喜事要办,特命我阿妈前来给新娘子梳妆打扮呢!”说完便顿了顿,回身扯了母亲衣袖追问,“阿妈,阿妈,什么是新娘子?”
被孩子一阵抢白,那妇人面上多少有些不怎么好看,只得有些尴尬地,对影弦报以一个歉意的微笑,随即蹲下身来背着她暗暗教训女儿。
影弦倒没有余力去追究女孩儿是否失礼的问题,饶是她定力过人,也为女孩儿的话吃了一惊。原来,这名妇人,非但不是普通侍婢,还是大宛番主穹烈的西帐阏氏。倘若在中原,岂非也已与正一品的四妃同级了?大宛番主,怎么会将这样一位在此地颇有身份的妇人遣来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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