忌腆胸昂首,大模大样地踱前几步,卫士们为他的言慑,一时竟忘了拦阻。
斜着亮光灼灼的眼睛,冷冷地在堂上溜了一转,冯忌耸眉抬脸,傲慢冷严地道:“昔以桀纣之暴,政昏国乱,民心离散,臣投外国,贤者犹以为彰暴君王之恶,不可为取。尔等守武垣,一非燕军围城,孤立无援而降,二非王之左右有毁辱之谤,欲数罪加汝,惧见诛于王而奔燕。而于国被大难,朔风零雨间,挟一地之众投外,狼心狗行,忠义之丧,宁有甚于此乎?在赵,千夫所指,人人均视尔等为叛臣贼子;在燕,似尔等背主贰臣,心不可测,可为真心信用,付予重柄乎?三载之前,燕王喜空国伐赵,可曾举发尔武垣之众?再者,尔等三人归燕,而今苏射却又何在?尔等之祸,既在赵,更在萧墙之内。若赵燕媾和,尔等如何身处其间?而况廉颇破燕,胁燕王以将渠为相,方可许和。现燕王喜弃将渠任剧辛,谋赵之心不死,眼见赵燕争持又起。武垣,据赵燕边陲,孤悬燕长城以南,一旦赵大军以泰山压卵之势至,尔等螳臂可能挡车?尔自认士民同心,讨逆军至,传檄翦逆酋宥无辜,民知自惜,甚而慕义抒忱,汝等残喘安可芶延。纵併力死战,消乏者亦尔等之力,死,在赵则为逆,在燕未必为忠,焉会奖掖汝等以激励忠烈;万幸得生,武垣。亦再非尔等之所有矣!是进亦死,退亦亡,日下朝露,旦夕而灭。煌煌史笔,所载不过乱臣贼子罢了,尚思记功受封,何其下愚不悟。”
慢悠悠踱了两步,冯忌眼皮一掀。咄咄逼人地瞟了被镇得鸦雀无声的堂上堂下一眼。伸出一根手指指点着。“可怜此辈,皆为尔等所误。纵死,亦不得留清名,纵死,亦难见祖宗父母于地下!”
听着冯忌一针见血、抑扬顿挫地一番侃侃而谈,感怀思旧伤情地傅豹不敢想又不得不想,不愿思又不得不思。果真是进退失据。进退无路!一死且留恶名!被尖锐触动的他脸色涨得黑紫,一头冷汗涔涔,太阳穴上浮凸的青筋“突突”乱跳,胸膛大起大落,浑身汗毛直竖,喉头一阵阵发干,不自觉地舔着干涩的嘴唇,半晌挣不出一句话。失神的眼睛左右一看。众人皆已听得呆了。按剑起的王容脸色惨白,直瞪着眼早坐了回去。
“哼——”冯忌狂态张扬地拂袖转身,眉梢眼角高高一挑。“油可烧滚?还不速速添柴!有幸服侍我堂皇立身的冯先生上路,可不正是你等的造化!”
“啊!”一颗心无着落处,全身又是燥热又是冰凉地傅豹一个激灵,目光缩聚,突然醒觉——冯忌此来,定有所图,这番说辞断非无因而发。难道,他竟有此等必死绝境地化解处?沙着嗓子,他叫出了声,“左右,油可烧滚,呆着做甚?还不速去烹羊宰牛,以飨冯先生。”
一言转过话头,傅豹长身而起,罩上外袍,趋前几步,干干一笑,抱拳深深一礼,“先生请上坐。豹粗莽之人,只知任性使气,不识大道,尚祈请先生不以下愚不堪受教,有以教我!”
“嗯!”冯忌鼻子里拖着长腔曼应了一声,头向后一拗,又是一拗,抻抻袍服,大剌剌地走到上首,在卫士抬放置定地案几后坐了下来。左右穿梭往来,流水地整上一席酒肴。帷幕后隐隐的人影悄悄地也都退了下去。堂下果真宰翻了一腔羊,将大块大块肥嫩的羊肉投入热气蒸腾的大鼎里。不一会,令人垂涎的肉香气便随了蒸汽四下飘散。
冯忌眯了眼,并不开口,只慢条斯理地饮酒、挟菜。傅豹、王容不敢相催,一脸不自在,强带笑颜,讪讪地陪着吃喝。
片晌,堂下送上三大盆羊肉。傅豹举箸相让,就势道:“冯先生才识之高,天下闻名,敢请有以相教!”
冯忌睨了他一眼,不羁地一声长笑,箸头点了两点,朗声道:“无他,复归赵耳!”
傅豹、王容一阵气沮。王容不禁冷笑道:“先生所言倒是轻巧。归赵,而今燕国有何负我兄弟之处?一叛复叛,世人将目我等为何?如先生言,我等将何以取信赵王?左右不过以叛逆之臣而终,我兄弟何必再自污名节一次!先生之言,非为教我,直欲复陷我等于不义,而自成先生之名。”
“腐!迂!”冯忌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将箸往案上一拍,鼻子一皱,扬起了脸。
傅豹、王容莫名所以,愕然相对。
轻轻一掸袖,冯忌居高临下般以一种怜悯的目光来回逐次打量着两人,直盯得他们一阵阵不舒服。
终于,冯忌翻上了白眼,捋着髯,慢悠悠地道:“据我所见,你等三人叛赵投燕,为的断然不是区区个人荣禄富贵,定有隐衷,甚或是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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