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疾行,二十余日后,已赶抵邯郸城。
当那一带似乎绵延无尽的夯土版筑城墙遥遥出现在视野里的时候,杨枫的心中涌上了一股莫名的兴奋,终于要进入这座两千多年前数一数二的天下大都会了。
烟尘滚滚,一行人纵马朝城北门奔去。临到近前,三孔城门洞正中冲出一彪人马,立于道中。
当先一人,锦袍华服,相貌俊伟,左颊一道刀疤由耳根斜拉至嘴角,带出了一份诡异的阳刚之气,在身后众人如群星捧月地拱卫下,迎上前来,哈哈大笑道:“李将军一路辛苦了。将军此次凯歌劳还,献捷太庙,大王特命本侯出城相迎。”
话说得客气,行动举止却张扬跋扈之极。
李牧一拱手,淡淡道:“有劳巨鹿侯。”
巨鹿侯赵穆道:“将军北疆大展雄威,闻得匈奴论及我大赵时,只言铁骑飞将李牧,将军真是威风得紧啊。”
皮里阳秋。这不摆明了说外人只知赵国有李牧,而不知有赵王,将李牧置于火炉上烤。
李牧却还是那般的从容冷静,平静地注视着赵穆,道:“巨鹿侯过奖了。”声音中听不出任何的感情波动。
“哪里,匈奴人更知我大赵有巨鹿侯赵穆,而且深为之庆幸。”一个清朗的声音却在一旁淡然接口道。
语义双关。赵穆的鹰目中爆出了深不可测的凶光,狠狠盯着杨枫,大声斥道:“大胆!放肆!你是什么人?这儿岂有你说话的份?”
杨枫懒懒一笑道:“一介江湖草莽杨枫。”
赵穆忽地豁然大笑道:“原来是名震漠北的杨公子,李将军对公子可是推崇得很哪。”
杨枫悠然道:“不敢,哪及得上巨鹿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呼风唤雨来得威风。”
赵穆面色一寒,两道浓黑的眉毛几乎竖了起来,目光狞厉阴沉得可怕。杨枫目光冷峭地迎上,毫不退缩地和赵穆对视。
既是兵炭不同炉,又何必虚与委蛇。
李牧一摆手,道:“巨鹿侯,进城吧,请!”
赵穆勒转马头,与李牧并辔而行,道:“将军且请先回府歇息,今晚大王在宫中摆下庆功宴,为将军洗尘庆功。本侯还有事在身,就不奉陪了。”扭头阴沉沉地看了杨枫一眼,冷然一笑:“杨公子,好人才啊。”随手加了一鞭,座下马尥开四蹄,沿着长街跑去了,身后众人急急跟上。
沉默片刻,李牧笑笑道:“小枫,你又何必当面顶撞他呢?”
杨枫轻叹一声道:“大哥,该来的终究要来,不是吗?”
赵穆的心中定然已将他定位为李牧一系的人,除非当真卖身投靠,不然再怎么巧言令色地周旋,也必然无法消除其诛除异己之心。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辛苦地委屈自己呢?
一行人控缰缓缓行往李牧的府邸,马蹄踏在石板路面上,清脆的蹄音得得作响。
宽阔的街衢两边,屋舍俨然。虽然只是普通民居,但鳞次栉比,形式浑朴,坚实整洁,有些还有着素雅的雕饰。史书上记载赵国“民俗懁急,仰机利而食。丈夫相聚游戏,悲歌慷慨。起则相随椎剽,休则掘冢作巧奸治。多美物,为倡优。女子则鼓鸣瑟,跕屣,游媚贵富。”这种民风,从邯郸城的建筑形制上就可见其一斑。可是街上行人不多,而且多是老幼妇孺,不难看出赵国还远没有从长平之战的创痛中恢复过来。
杨枫却已没有了游赏邯郸城景的兴致,一团阴影正笼罩在他心头。
经过代郡近两年的军旅生涯和以前书上的了解,他大致明白了赵国的权力构成分布。自平原君逝后,赵穆独擅朝政,但除了掌握部分禁军,及通过乐乘控制了邯郸城防军外,他很难插手军队事务,军方只唯廉颇、李牧马首是瞻,与赵穆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可李牧的代郡大捷,已完全打破了这种表面上的均衡,令生恐太阿倒持,尾大不掉的孝成王彻底倒向了赵穆一方。
由此看来,乐闲驻守雁门还只是一个前奏,暴风雨或许在今晚的庆功宴上就将来临了。
杨枫忽然在迎面吹来的风中感觉到了丝丝凉意,不由得缩了缩双肩。他深吸了口气,压下乱纷纷的思绪,既然该来的终究会来,无谓的瞎担心又有何用。
一路上一直默默沉思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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