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城平定后,岳牧跟着队伍巡逻城墙,那些战死的明军士兵被堆放在城门口,等他们的亲人来认领。许平贴出的安民告示上就有专门讲这个问题的条文,称:任何明军遗属若是来领尸体,闯营会给烧埋银子;若他们不敢白天来,那天黑后可以自行来取;到了明天还没有人认领的那些尸体,闯军会把他们与战死的闯营士兵一起安葬。
“人死为大。”伍长向部下们传达许平的命令时,解释说:“除了方狗官那样的定要悬头示众,其他的也多是穷苦人,本乡本土的没有做过恶事,我们还是要让他们入土为安。”
其他的同伴都哄然响应,只有岳牧仍一言不发,直到天近黄昏,岳牧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城门前的那些具尸体上面。每次看到有人来认领尸体时,岳牧的心都会骤然揪紧,而每次哭哭啼啼的家属走到那个被他杀害的人面前时,岳牧就会感到难以呼吸。最让他难以忍受的是,这些人最终还是从他的战绩前走过,等下一个人来到时,岳牧就不得不重复上一次的痛苦。
眼看天就要黑了,一个看上去似乎还是很年轻的妇人又走到城门前,她一手牵着个还不到膝部的小男孩,一手捂着嘴,在所剩无几的那排尸体中缓缓挪动着脚步。当岳牧看到这对母子在他注目一天的那具尸体前停下时,顿时呼吸又一次地中止了,不过这次,母子二人没有像以前那样走开,那个年轻女人软倒在地,抱着僵硬的尸体嚎啕大哭起来。
岳牧一直退到墙边,躲在阴影里关注着那对母子的一举一动,那个妇人一边哭一边推过来一辆平板车,努力地把她的丈夫拖到自己的车上,而那个还不到母亲腰际的孩子,也大哭着,吃力地抱着父亲的一只手臂,嚎啕着想帮母亲一点点忙。挪到中途的时候,那具尸体突然从妇人和孩子的手中滑落,从平板车上滚落到地面,岳牧看着那对母子哭泣着蹲下身去扶尸体,但还没有把它扶起来,母亲就把孩子抱在怀里,蹲在地上站不起来了,那被母亲抱着的孩子,两只手还在抚摸着倒在地上的父亲。
“秦头。”岳牧艰难地开口,指着那对母子对身边的果长小声说道:“你能去帮那家一把么?”
秦德冬看看岳牧,轻轻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大步流星地向着那对母子走过去,在藏在阴影中的岳牧的注视中,秦德冬把亡者的尸体搬上小车,然后推着它跟着那妇人离开城门。
很快,太阳就要下山了,轮换的士兵接替过岳牧的岗位,他背着枪步履蹒跚地走回营地,里面一片人声鼎沸,今日一战,明军损失不过百人,而近卫营伤亡更小,不过十数人而已,营里的士兵们正兴高采烈地和参谋们玩着棋。
“嘿,我又干掉了一个官兵,一枪毙命!”
参谋宣布结果后,一个士兵高兴的喊着,他的同伴也是一片喝彩。往常每当这个时候,岳牧早就扑过去一同玩耍了,他甚至会连饭都能忍到灭火前再吃。
但今天,岳牧却静静地站在军营门口,既没有留在外面,也没有走进去。
“岳兄弟。”一只大手从后面拍过来,秦德冬用力晃了一下岳牧的肩膀:“我送他们回去了。”
“哦,”岳牧神不守舍地问道:“他家还有人么?”
“还有一个老母亲,”秦德冬微微摇头,叹了一口气:“他母亲一边哭,一边责备媳妇:‘这不是我的儿,你认错人了。’,唉……这都是命,是命啊。”
“他家……”岳牧轻声问道:“秦头能带我去一趟吗?”
……
黑夜中的许州,街道上静悄悄的,维持治安的仍是许州本地民团,他们看向秦德东和岳牧的眼中虽然充满敬畏,但并没有太多的惧色。就在破城之后,许平接见了县丁、民团的头目们,向这些人当面保证:许州的事情,还是会交给许州的官吏去管。许平不但让这些民团继续在全城巡逻,而且还派给他们一队近卫营的士兵,帮助他们制止可能发生的任何劫掠行为。
秦德冬带着岳牧走到一个巷子里,隔着屋门,岳牧仍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传到自己耳中:“这不是我的儿……他多半是伤了,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岳牧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蹑手蹑脚地走到那户人家的门前,摸着黑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打算把这小包军饷放在这户人家的门槛前。
却不像因为周围太黑,岳牧脚下一绊,一头撞在那户人家的大门上,发出刺耳的一声大响。
房内的哭泣声嘎然而止,接着就是一声充满惊喜的苍老之音传来:“儿啊,是你么?”
岳牧听到急促的脚步声从屋内传来,他抛下钱包一跃而起,回身拽着秦德冬就跑:“快走!快走!”
两个人才跑到巷口,背后就传来木门被猛地打开的声音,那扇门豁然发出的响动,在岳牧听来就好似是黑夜中的一声闷雷,在岳牧冲出小巷的时候,他背后传来一声撕心扯肺的呼唤声:“儿啊,你在哪啊?”
不敢停留的秦德冬和岳牧慌慌张张地继续往前跑,背后的哭声显得越发响亮,这时,他们面前突然横插出几个人,还提着明晃晃的灯笼,为首的人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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