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1629年,是为大明王朝最后一个皇帝崇祯继位的第二年,此时的中原大地,正是群雄逐鹿、国家板荡、人民流离的时刻。大明王朝经过二百多年的风雨,积疾难返,日渐衰落,辽东劲敌后金国虎视眈眈,渐成大患,中原各省则是流寇四起,战火不息,内忧外患,一并而发。这从人们的行为举止都可以看得出来,已是十二月临近年关的季节了,北京城内,人人却仍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全无过年的气象。
这一年的冬天,来得也比以往更早。自十月开始,竟然就下起了小雪,此后两个月间,雪就时常会抽冷子下了起来。到了十二月,天冷得更有些异常了。这一天傍晚,雪又下了起来,朔风吹处,细雪飘飞,街上冷冷清清,行人寥寥,一片银白掩映于微黯的天气里,分外肃杀。
北京东城区一带,雪下得似乎更紧一些。沿着一条小巷,空旷的路面上,有一顶小轿突然在雪中出现,吱吱声音中,小轿渐行渐近。抬轿的是四个壮汉,轿的周围则还有八个人屏声息气,矮着身子跟着行走,这八个人着锦衣,佩腰刀,穿黑色的皂靴,虽然强壮,但行走却杳无声息,且沉默寡言,一看就是练家子。他们护卫的这顶小轿外饰是用缎面铺就,里层装有厚厚的棉胆,外面虽有风雪,但遮掩严密,人坐进去就如同躲在温暖的棉被里,一丝凉气也渗不进去。
有两个路人见这架势,颇为好奇,窃窃私语:
“看这架势吗,像是宫里的人?”
“废话,在东厂胡同,不是宫里的人,敢这么直来直去?”
“我猜轿里的人准是个公公……”
轿中有一声轻咳,带刀的锦衣卫士立刻欺身上前,向说话的方向怒视,目光如刀锋凌厉,把两个路人吓得当场呆立,不敢行进。
轿里有个苍老的声音轻轻说道:
“算了,还有正事,别和路人为难了。”
锦衣卫士对着轿子躬身道:“路人无知,惊扰了公公大驾,奴才失职!”
轿中人依然轻声轻气地说道:“咱家从来不与草民斗气。既然知道他无知,就更不用一般见识了。几位辛苦,快点到那地方,见着那蛮子,咱们也好早点回家。”
第一部凌迟锦衣卫拱手道:“是。恭听曹公公教诲。”
轿子在东厂胡同绕了几个圈子。东厂胡同位于王府井大街之上,西至东皇城根南街。明永乐十八年,明成祖朱棣在这里设立东厂署,从那时起,老百姓私下把这地方称为东厂胡同。
东厂这个组织,尽人皆知。永乐时设它的目的是刺探“谋逆妖言、大奸大恶”之事,但是在百姓与满朝文武心中,大奸大恶这四个字,多半还是如数奉还给它为妙。东厂的职能在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法司之外,办案的基层人员称为番子,直接受提督太监统领,只听皇帝一人之命,可不经过审讯调查就能随意抓人,权力之大,无可比拟。
轿子在一处大宅子外停了下来。这宅子外边平淡无奇,并不巍峨,但门口却涂得黑黢黢的,看起来却深不可测,两个巨型石雕狮子立于两旁,龇牙怒目,一块写有“明察秋毫”的长方形牌匾高悬在房顶,森然之气尽现。而在这块匾的左侧,还有一块并不大的黑匾,并不醒目,但是上面写的两个字却令人看了无不心惊胆战——“诏狱”。
诏狱也是东厂的特产。这里关的人,多半原来都是朝中的权贵,一旦犯事,就被番子拿来拘在这里,日夜刑拷,追赃讯问。落在番子们的手里,想活着出去太难了,即使侥幸不死,也要丢半条命,这已经是尽人皆知的事实。
轿子在这里停下,带头的锦衣卫想发话,轿中的人说道:“不必扰了他们,我们直接进去吧。”
轿帘掀开,轿中人从里面走下来。但见他四十多岁年纪,慈眉善目,面色白净,严寒天气,也不见他穿棉衣,只一身粗布衣裳,除了顶上的冠帽看着有些富贵,其他方面也瞅着平淡无奇。
“好雪!”他轻轻用手在空中拂了一下,抓了一把雪花在手心,“也不知这是祥瑞,还是确有些冤情,你怎么看?”
被他问话的锦衣卫不敢多说,只低头道:“公公明察,公公说什么就是什么,奴才只听公公的话。”
公公叹口气,道:“不说话的都是聪明人啊!这满朝文武,聪明人是越来越多了。连你们这些小崽子们也想玩他们这一套了?只不过,你们的话原本就没什么金贵的,他们却是大明的臣子,他们都不说话,都在这里玩小聪明,这天下,还不就乱了去了。”
他的话音刚落,门口闪出了一个牢头模样的人,出了门就一跪在地,也不管地上积雪,磕头如捣蒜:“奴才该死,不知曹公公老祖宗驾到,有失远迎,请老祖宗赐我一死!”
曹公公呵呵一笑:“你不该死。这牢子里的人,该死的多了,不该死的也有不少,你这就死了,他们怎么办?起来吧。咱家只问你一句,对那个人,你们动了刑否?”
“回公公,遵您嘱咐,小的们等得手痒,也不敢动刑。”
“让他们再痒几天吧。这刑吗,谁也不许先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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